這是一間潔白簡約的房間。


    “小九哥哥,給你吃,這是食堂的林阿姨偷偷塞給我的糖,可甜了。”


    十一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想要遞給半靠在床頭的男孩,卻在看到他身上纏滿的繃帶時愣了一下。


    她眨眨眼,隨即用手剝開糖紙,把晶瑩剔透的糖果遞到他嘴邊,期待地看著他。


    一股刺鼻的人工香精味撲麵而來,濃烈得讓人忍不住眉頭緊皺,東方守微微偏頭,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輕聲說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父母雖然很少陪伴他,但在物質方麵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吃穿不說是最頂級的也是一流水準,這種劣質的糖果根本都沒有出現在他眼前的可能,更何況是觸碰。


    “我吃過了,這個是特意留給你的。”


    “小九哥哥聽話,啊——”


    他最終還是敗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低頭含走了對方手中的紫色糖果。


    一股帶著濃重的工業糖精的甜味從舌尖彌漫開來,過於甜膩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地想要蹙眉,但看到女孩高興模樣,又立刻壓了下去,裝作平靜的樣子。


    “好吃嗎?”


    “嗯。”


    “林阿姨說這個糖的味道和葡萄一樣,甜甜的,小九哥哥,你吃過葡萄嗎,那是什麽味道?”


    “和你說的一樣,甜甜的,酸酸的,沒什麽特別。”


    “哦。”


    東方守看向她有些失落的目光,又開口說道:“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以後給你買。”


    “謝謝小九哥哥,不過不用啦,反正我們也出不去,你現在剛剛做完第二次實驗,又要像上次一樣修養好久。”


    “你上次嚇死我了,被推出來的時候身上到處都冒著血,我還以為你要死掉了,幸好沒事。”


    “嗯,你當時哭的眼睛都變成饅頭了。”


    “才不是!那還不是因為怎麽和你說話你都沒反應,也不理我,我是擔心你死了,以後沒人陪我。”


    “知道了,下次一定理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哼。我聽別人說,馬上又有新人來了,不知道這次會有多少人,林阿姨說新的物資又快到了,這次有好多肉。”


    “還有,聽說上次有人逃跑被抓住,然後被罰掃了一周的基地廁所,天天都隻能喝難喝又沒味道的營養劑,營養餐都沒有的吃。”


    他後背靠著床頭,那股甜膩劣質的香精味在口腔中炸開,四處彌漫,讓他有些反胃,他忍住想要將那顆糖果吐出去的身體反應,隻是看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女孩,偶爾回應她的話,點點頭。


    對現在的聯盟人來說,即使是這樣劣質的糖果也是非常稀少珍貴的物品,那個林阿姨肯定很喜歡她,才會送給她。


    對她這種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但她卻還是願意分享給自己。


    想到這裏,口中劣質的甜味好似不再那麽讓人反感,他的心裏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感覺,暖暖的,好似泡在溫水裏。


    這就是朋友嗎?還是家人?


    東方守垂眸望著眼前女孩那張白裏透紅的小臉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將近兩年的調養,她現在已經改頭換麵,變成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天使,人也長高了不少,長得可愛加上性格又好,乖巧聽話,很快就成了基地裏最受歡迎的人。


    這也算是他養大的孩子,他的妹妹。


    一想到當初教導她基礎的生活知識時鬧出的那些笑話,他就忍不住想笑,雖然她在某些方麵上很成熟,但在大部分時候就和小孩子一樣,完全是小孩子心性。


    因為在孤兒院長大,她許多常識都沒有,很多事都要慢慢教才懂,非常不耐煩的時候還會耍小脾氣不幹。也是,她現在也才八歲而已,比自己還要小上三歲,有些小性子也很正常。


    糖果在舌尖全部化開,被他完全吞咽下去,暖流順著喉嚨滑入胃中,他隻感覺心裏甜甜的。


    “小九哥哥,我悄悄和你說,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昨天偷看到了晴姐姐上次給我做的體檢報告,上麵說我的數據已經合格,你說我是不是馬上也要開始實驗了?”十一忽然俯身湊在他耳旁低聲說道。


    東方守臉上的笑意忽然一僵,目光一凝,有些失態。


    雖然他早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這麽快,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他開始抑製不住地感到慌亂,仿佛一隻大手握住心髒。


    這是他親手養大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這兩年裏他們就像家人一樣相處,對方早已走進他的心裏,成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溫暖了過去時光中家人缺失的那部分。


    而她現在馬上就要和他一樣邁入深淵,經曆那非人的痛苦,與死神對抗。


    那是他們從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注定的命運。


    無法阻擋,她也不會讓自己阻攔。


    “或許吧。”


    他低低應了一聲,眼睫顫動,在臉上投下一片鴉青色的陰影,嘴中甜膩的味道散去,苦澀的後味襲來,就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樣。


    “我會活著回來的,小九哥哥你不要擔心。”


    十一看出了他的擔憂,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像春日初綻的桃花,輕輕拍了拍他纏著繃帶的右手,安撫地說道。


    小九哥哥這兩年都非常照顧她,事無巨細,就像照顧親妹妹一樣,其實在她心裏,他早就和家人一樣了。


    但她沒有忘記自己來到這裏的原因,她不會退縮的。


    哪怕前麵是萬丈地獄,她也要爬回來,一定要殺死那些家夥,殺死那些害死她家人的星獸。


    “嗯,我會等你活著回來的。”


    東方守斂下眼睫,岔開話題,兩人又聊起基地的一些趣事,房間裏充滿女孩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以及男孩偶爾發出的附和的低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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