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很震驚我是這種人?”蒔初俯視著沈秀音驚恐慌亂地想往椅背上縮,似乎是在恐懼什麽,低低輕笑一聲。


    “你……這個魔鬼……”


    蒔初無辜地眨了眨眼,誰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你當初想殺我的時候,不也表現的很正常嗎?


    她抬起沈秀音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別害怕嘛,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


    “即使你被送到前線去開采資源,但你好歹還活著不是嗎?”


    沈秀音心中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意識到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人馬上就要說出決定她命運的話語了。


    蒔初微微眯起雙眼,溫和地目光緩緩掃過她的臉龐,抬手輕柔將粘在她臉上的頭發撥開,語氣幽幽地說道:“雖然你被剝奪了聯邦公民的身份,但是你還有一條命啊,多好。”


    “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你可以在開采隊一直活到老死呢,也算是壽終正寢啦。”


    她看著麵前顫抖恐懼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輕聲細語地說道:“你放心,看在同桌一場的份上,我一定讓他們盡量保護好你的,不會讓你那麽快就輕易死掉,會讓你在那裏好好‘享受’生活,說不定你還能在那裏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呢。”


    沈秀音聽完她的話,心中不但沒有得到絲毫安慰,反而越發害怕起來,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篩糠,牙齒咯咯作響,眼睛裏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前線的開采隊,那是什麽地方?那裏是聯邦所有人都恐懼的噩夢的深淵。在那裏,他們就是最廉價的勞動力,聯邦最不需要的耗材,沒有絲毫人權可言。


    高強度的勞作從黎明直到黑夜,受傷是家常便飯,但聯邦不會給他們提供醫療資源,食物也少得可憐,僅僅能維持生命的最低限度。除此之外,還要時刻躲避星獸的襲擊,日日與死神共舞,隻能在無盡的恐懼與絕望中,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什麽保護?她分明是想把自己一輩子都鎖在前線的開采隊裏,讓自己一輩子都逃離不了那個煉獄一樣的地方,再也翻不了身,隻能在絕望中掙紮死去。


    從此以後,她就是前線開采隊裏一個沒有人權的耗材,她不會再擁有自己的人格,甚至不會再擁有自己的姓名。在那裏,她隻會被人叫自己的服役編號,然後在日複一日的勞作中,麻木痛苦地走到生命盡頭,屍體也將被隨意拋棄在荒野上,等待星獸啃食殆盡。


    她曾經付出那麽多心血,那麽多心機,追求渴望的權力富貴,都將如煙霧般消散,再也抓不住。


    從小到大,她為了往上爬,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母親死後,父親越來越疏遠她,她為了從沈家得到一點點資源而費盡心機,為了得到伊克萊斯學院的入學資格,她甚至可以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在父親的門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逼得他不得不同意。


    可如今,她馬上就要被剝奪聯邦公民的身份,她曾經付出的一切都付之東流,多年的謀劃終成一空,這比讓死亡還要讓她絕望和難受。


    沈秀音艱難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抱住對方的腿,淚水奪眶而出,聲音帶著哭腔:“我……我知道錯了,蒔初,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不要這樣對我,我求求你了!”


    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嘴裏不停地乞求對方的寬恕:“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蒔初俯下身來,左手摁住她的肩膀,止住她的動作,右手抬起她的臉,那張原本秀氣的臉上此刻沾滿了塵埃和淚水的混合物。


    “沈秀音,你不是知道自己錯了,你是知道自己真的要完了。”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沈秀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麵上雖帶著微笑,語氣卻殘忍無比,如一把淬毒的匕首,紮在對方的心口上,勢要將對方一點點地腐蝕殆盡。


    說完,她便無情地抽身離開,隻留下沈秀音一個人癱坐在冰冷的會見室的地上。


    “那麽再也不見,沈秀音。”


    “現在好好珍惜你最後身為聯邦公民身份的日子吧,那裏的日子可比主星‘精彩’的多,一定非常適合你。”


    蒔初回頭看了一眼她狼狽的樣子,笑著輕輕丟下一句話,然後打開門走出去。


    “你沒事吧?”


    門外的洛衍川立刻迎了上來,之前治安官出來的時候,他其實就打算進去,但是又想起蒔初之前說的話,沒喊他就不許進去,這才按捺下自己躁動的心。


    他一直在外麵仔細觀察她們的舉動,以防萬一。隻是沒想到她對一個陷害自己的人居然都這樣溫和,還對那種家夥笑得那麽溫柔,幫對方擦掉臉上的眼淚,撫摸對方的臉龐安慰她。


    那種家夥憑什麽?他都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洛衍川有些不忿地想。那家夥後麵居然還跪下來磕頭,肯定是想讓她幫忙求情吧。


    他偷偷看著蒔初的臉色,想要觀察出什麽,卻發現不了一絲異常的蹤跡,最後隻能試探地問道:“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蒔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麽毛病?莫名其妙非要跟著自己跑過來,現在還說些意義不明的話。


    “沒有。”她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治安官,平靜說道,“我和她聊完了,這次會麵就到此結束。另外,請問這裏的洗手間在哪裏?”


    她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麵還殘留著沈秀音的眼淚,有一種黏糊潮濕的惡心感。


    “蒔初小姐,請直走然後右拐,您就可以看到。”治安官彎著腰,臉上堆滿了恭敬的笑容,語氣謙卑而順從。


    蒔初轉身就要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和話語。


    “我也要……”去。


    “閉嘴,你就在這裏等著。”蒔初剜了他一眼,去什麽去,她去洗手還要跟著,什麽神經病跟蹤狂。


    “哦。”洛衍川老實站在原地,低低應了一聲。


    蒔初打開水龍頭的開關,慢條斯理地洗幹淨手,拿旁邊的紙巾仔細擦幹手上的水珠,看著麵前的鏡子,嘴角緩緩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


    沈秀音,不知道你有沒有勇氣接受你的未來,你會選擇現在以一個聯邦公民的身份死去呢?還是接受事實麻木不仁地活著,成為一個行屍走肉的犯人?


    你那麽看重自己的身份,我很期待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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