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那些事情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隻留下淺淺淡淡的記憶碎片。


    時不時地會在他腦海裏飄上一遍。


    記憶裏的秦音, 身著紅衣,眉目如畫,眼波流轉間, 眸光瀲灩,魅惑傾城, 傾倒一片。


    她會捏著嗓音, 撒嬌癡纏。


    好似這個世界上,最為致命的美艷□□。


    而他眼前的秦音,依舊眉目如畫, 眼波流轉, 是清澈內斂的繾綣,她看著他,笑著道:“不記得, 便不記得吧。”


    “我們重新來過,不也是很好嗎?”


    她握著他的手,道:“你呀,就是愛多想。”


    展昭微微一怔,手指曲蜷著,任由她握著。


    秦音一指窗外,風吹梧桐,沙沙地響。


    秦音的目光清澈又明亮,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趕緊把遼人滅了才是正事。”


    展昭回神,目光隨著她的指尖看向遠方。


    時間一寸一寸在溜走,皎皎的月色取代了落日的餘輝,星辰們安詳地沉浸在夜幕中。


    天下大勢,猶如星辰銀盤。


    展昭回握著她的手,道:“好。”


    秦音倚在展昭懷裏,眉尖輕蹙。


    她不知道展昭想起了多少事情,也不知道,展昭以後會不會想起更多,更不知道,若展昭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等待著他們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她隻知道,那日公孫策的師傅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三言兩語,便交代了他們之間的淵源。


    說是淵源,更不如說是孽障。


    生生世世,生生相錯。


    說什麽人度人,不過是人磨人罷了。


    把尖銳的稜角磨得光滑,把年輕氣盛慢慢沉澱,才有他們這一世情緣。


    可這一世情緣,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


    展昭不能想起,那舊日的時光裏,發生了何事。


    展昭應該記起的,隻有這一世。


    這一世他帶她遠走襄陽,帶她在東京城落腳,給她買她最愛吃的蜜餞海棠,與她同遊東京夢華,在東京城樓上,再同她喝上一壇烈酒。


    他們之間,隻有這些。


    那些前三世的兵戎相見,求而不得,早就應該,泯滅在歷史的長河裏。


    秦音閉了閉眼,感覺到展昭平緩有力的心跳聲,她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些事情,終究要給展昭一個交代,否則以展昭的性格,縱然不跟他說,他也會用自己的方法去查。


    與其讓展昭去查,還不如,將事情告訴他。


    總是要麵對的。


    她偷得與展昭三月歡晌,她該知足的。


    秦音從展昭懷裏起身,看著他平靜的麵容,輕笑出聲。


    展昭劍眉微皺。


    秦音道:“展昭,我一直以為,我這一生,從不求人,坦蕩而無畏。”


    “如今看來,是我錯了。”


    展昭皺眉道:“子規?”


    他的記憶力,秦音一直都是橫衝直撞的性子。


    下巴永遠微微抬著,愛的熱烈而張揚,一如她的為人。


    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是不大喜歡秦音的這種性格,可日子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展昭看著秦音斂去了臉上原本的神采飛揚,精緻的小臉上帶著難以釋然的愁。


    展昭心底一顫,有那麽一瞬間,他是希望,秦音永遠肆意囂張。


    秦音看著展昭,道:“展昭,遇到你的時候,我總是矯情又優柔寡斷的。”


    “可你我終究是江湖兒女,太過矯情了,自己都瞧不下去。”


    秦音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調整者氣息。


    過了一會兒,秦音道:“這樣講吧,你我之間,有著太多太多的糾纏,相愛相殺,也不過如此了。”


    “或許是你我太慘,以至於老天都瞧不下去。某日我得了兩枚藥,藥丸一吃,前塵兩忘。”


    展昭瞳孔驟然收縮,秦音淡淡的聲音在他耳畔迴蕩:“我給你吃了,所以你不記得了。”


    “你是不能記得的。”


    展昭手指微顫,他抬手輕撫著秦音如畫的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


    他的聲音暗啞,一句話,隻說了一個音節,後麵的話,再也沒有說出來。


    秦音笑了笑,掌心覆上展昭的手指,道:“咱們江湖兒女,這麽矯情做什麽?”


    “忘了便忘了,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喝碗烈酒,就當往事隨風,我不曾將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你也莫要太過上心。”


    看到展昭眼底的星辰暗淡下去,秦音低頭一笑,而後又抬起頭,迎著他隱忍的目光,認真道:“大概是我們之前欠彼此太多,所以現在,才會愛的這麽一發不可收。”


    展昭握著巨闕劍的指間微微泛白,劍穗劃過空氣,在空中盪起淩亂的弧度,轉瞬間又恢復垂直。


    展昭最終擁秦音入懷,輕輕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聲道:“好,都聽你的。”


    “不想了。”


    流逝的歲月無法挽回,不如活在當下。


    秦音一直看的很明白。


    她明白,但不代表展昭也明白。


    所以她今日與展昭說的坦蕩。


    她希望展昭不要再被過去的情緒左右。


    展昭殺了她三次,若再次想起來,他對她的愧疚,足以毀了對她的感情。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她想要的,從來都是展昭純粹的愛情,而非摻了雜質的歉意與愧疚。


    星君的壽命太長太長,她能爭的,隻有朝夕。


    解開了展昭心底的疑惑後,一切仿佛又歸於了平靜。


    次日清晨,耶律重元派人又將她請了過去。


    耶律重元由遼人攙扶著,虛弱地坐在椅子上。


    蕭孝先站在耶律重元身後,對秦音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秦音的目光隨著蕭孝先的動作落在桌子上。


    桌上擺著一個鈞窯的瓷碗,碗裏盛著黑乎乎的湯藥。


    蕭孝先道:“還請公主試藥,以證清白。”


    作者有話要說:  避雷指南:


    展喵最後肯定還是會想起來的


    ☆、霸業


    秦音的目光在湯藥上打轉。


    依照她之前與耶律重元商議好的計劃, 這個湯藥, 她還是要喝的。


    耶律重元講, 若她願意配合他,藉此機會攻擊耶律宗真,事成之後,他做了遼王, 願永世與大宋修好。


    屆時, 秦音若想留在遼國,他便封秦音為後,他們的孩子,以後便是遼國的太子。


    若秦音不想留在遼國, 他可以親自送秦音回大宋,仍讓秦音做大宋的小公主。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有誘/惑力的條件。


    依照原來的宋人公主的智商,八成是要上趕著求合作的。


    無論回大宋, 還是呆在遼國,宋人公主都是非常樂意的。


    若呆在遼國, 生下了太子, 太子身上流著宋人的血,她再用心教導一二,以後太子長大執政了, 未必會如原來的遼人一樣, 一門心思地南下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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