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闞澤懷揣著黃蓋的書信,偷偷溜出了大營,披著鬥笠扮做漁夫摸到了江邊,解了條小船趁著夜色便向江北駛去。


    “什麽人!”


    闞澤駕駛小船剛一靠近曹軍水寨,就被大船上的人發現了,之所以沒有立刻放箭射殺,隻是因為闞澤的小船根本構不成威脅,也沒有人蠢到會用一條小船來攻擊巨艦。


    闞澤聽到大船上有人問話,趕忙停下了船,舉起書信回答道:“我是江東水軍參軍!特來投降!”


    值守的都尉一聽有人來投降,當即命令放下幾個士兵駕駛小船前去將人押到大船上。


    幾個士兵放下走舸接近闞澤的小船,在搜身確認了此人沒有攜帶武器以後,用麻繩將闞澤捆了起來帶到了都尉船上。


    都尉將黃蓋的書信拿在手中翻了幾遍,詢問道:“你說你是來投降的?”


    被捆成粽子的闞澤沒法行禮,隻好站著回話道:“正是!”


    “你既然是來投降的,可帶了什麽情報?”


    闞澤道:“情報自然是有的,但隻有見了曹丞相才能說。你手上的書信便是江東大將黃公覆的降書,隻要丞相見到書信,必然會見我。”


    “黃公覆?”


    都尉看著信尾的落款,想了想確實曾聽過這個名字,於是繼續盤問,誰知闞澤卻什麽也不說了,咬死了隻有見到曹操才肯說。


    都尉很是惱怒,但又怕耽誤了什麽重要軍情,隻好將書信上呈給了於禁,請於禁來定奪。


    於禁看了看書信,又得知來送信的居然是一個參軍,不敢怠慢,趕忙去將書信呈給曹操。


    曹操剛剛睡下,聽到於禁在帳外說又緊急軍情,又批上外衣坐起身來,借著燈火觀看黃蓋的書信。


    “嗯?”


    曹操翻到布帛背麵,發現書信背後竟然洇了一片血跡,看來信中所言應該是真的。


    “送信之人何在?”


    曹操放下書信,叫侍者多點了數盞燈火,不多時帳中亮如白晝。


    “押上來!”於禁喝了一聲,幾名士兵推搡著闞澤進來,闞澤身上依舊綁著麻繩。


    “你是何人?”


    闞澤躬身答道:“罪徒闞澤,見過丞相。”


    “嗯……”這一句罪徒屬實讓曹操非常舒服,當即命人給闞澤鬆綁。


    “你既是江東參軍,來此有何事?”


    闞澤鬆了綁,立刻跪下來行禮,道:“孫權小兒以江東對抗天兵,自不量力也,我今日到此,一來為黃公覆送信,二來仰慕丞相風采,情願歸順。”


    似曹操這般慣於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又自認為勝券在握,隻有先將他高高捧起,讓他認為麵對的是一個苟且偷生的小人物,他才能夠放下戒心,走進闞澤的陷阱中。


    曹操心中對闞澤的恭維十分受用,臉上卻依舊陰沉:“我且問你,這信中所言屬實否?”


    其實曹操在看到書信背後的血跡時已信了大半,之所以再問一遍,隻是為了詐一詐闞澤。


    闞澤答道:“當然屬實,前幾日周瑜率諸將探營回來後,江東軍心動蕩,皆言曹公不可戰勝,諸將中頗有欲降者。今早周瑜升帳,以此為由打了黃公覆五十軍杖,各軍皆為黃公覆叫屈。”


    就在此時,一名參謀走了進來,俯在曹操耳邊低聲道:“今日收到消息,周瑜當眾責打江東三世老將黃蓋,眾將頗有怨言。”


    曹操聞言側目:“江東水寨離此地甚遠,又隔著長江,消息如何一日之內便能傳到此地?”


    參謀答道:“這條消息是從江陵城打聽來的。”


    曹操聞言將書信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了幾遍,闞澤又道:“黃公覆乃是江東三世老將,軍中頗有威望。此戰受周瑜節製本就心懷不滿,今日又被周瑜當眾杖責,不勝憤恨,這才下定決心投降丞相,特意派我來送降書。”


    “一派胡言!”


    曹操突然拍案而起,走到闞澤麵前道:“你們當我是三歲小兒嗎?如此明顯的詐降,也敢拿到我的麵前來!”


    闞澤本就跪伏在地上,聞言猛然抬頭,看了看曹操,又低下頭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又變成了嗚咽,最後伏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這……”


    這一下倒是把曹操給整不會了,問道:“我已識破你們的奸計,你這又哭又笑,卻是為何?”


    闞澤這次卻不再恭順,抬頭看見曹操一眼,又別過頭去,硬氣看道:“你要殺便殺,何必多問!”


    曹操皺眉,揮手讓衝進來的刀斧手退下,冷笑道:“也罷,你若能說出個道理,我也可以饒你一命。”


    “我笑,是笑那黃公覆有眼無珠,竟然以為你是當世英雄,我哭,是哭我這一身才學,竟死於你這庸才之手!”


    這前恭後倨的態度轉變倒是讓曹操有些措手不及,問道:“你倒是說說,我哪句話說的不對?”


    闞澤道:“江東諸將見了丞相的巨艦,心中已無戰意;黃公覆又無端挨打,這才萌生了投降之意,豈能有詐?丞相拒不肯接受,這是斷了江東諸將投降之門路,他們唯有拚死一戰!項羽破釜沉舟,韓信背水一戰,豈知江東諸將絕境中不能勝過丞相水軍巨艦?”


    曹操聞言又坐回了位置上,將書信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眼睛一轉,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闞澤,道:“先生言之有理,我這裏有書信一封,你且帶回去交給黃公覆,如何?”


    闞澤看了看書信,又看了看曹操,並未接住,隻是長歎一聲,道:“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也罷,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懶得再跟你廢話,叫刀斧手進來吧!”


    曹操佯裝震驚道:“先生這是哪裏話?我如何又不信你了?”


    闞澤道:“我既然已經到了此地便不能再回去,回去反而容易將事情泄露,這麽淺顯的道理丞相怎麽會不明白?若是相信我,何必試探呢?”


    曹操哈哈大笑,命人搬來坐榻,與闞澤二人相對而坐,道:“不是信不過先生,此地有二十萬大軍,生死皆在我一人,豈能不多加謹慎?”


    闞澤見曹操的態度轉變,知道他已經相信了黃蓋的屬性,心中送了一口氣,道:“久聞丞相多疑,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正是多疑,我在能走到今天。”曹操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的多疑,道:“不過回江東水寨給黃蓋送信一事,還需先生走一趟。”


    闞澤聞言又站了起來,曹操揮手讓他坐下:“先生不必著急,隻是回江東與黃公覆約定,先通消息再率兵過江,我這裏派人接應。”


    闞澤想了想,判斷這次不是試探,又故意道:“那也可以另尋一名精幹之人前去啊。”


    曹操笑道:“旁人若去,不熟悉江東水寨,反而容易泄露。”


    闞澤佯裝無奈狀,歎氣道:“也罷,我就再回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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