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後,江瑜總算是能下地走路了,行動恢複自如。


    養傷的這段時間,江瑜倒是吃得圓潤了不少,讓她臉上的氣色顯得紅潤有亮澤,整個人都變得容光煥發起來了。


    一進到辦公室裏麵,就收到了來自各位老師們的熱情招呼與問候。


    “江瑜你怎麽來了?腿傷養好了嗎?”


    “江瑜,這段時間不見,倒又變得漂亮了啊!”


    “江瑜,學生們還跟我問起你最近去哪了,都等著你回來呢!”


    江瑜滿臉笑意,一一回複。


    這時,舒楚然走至她麵前,顯然對她突如其來的到來感到驚訝不已。


    “江瑜,好久不見,腳沒事了吧。”


    江瑜在看見她之後,臉上展露的笑意迅速冷了下去,神色稍顯平靜,泰然自若的淡淡回應:“挺好的,謝謝關心。”


    舒楚然眼眸微斂,收攏心神。前幾天她知道了江瑜借住在楊晚珍的家裏,雖然嚴婷婷告訴她隻是暫時性的,可畢竟是他的家人,在同一個屋簷下與謝煜之朝夕相處,難免讓她心存疑慮。


    時間久了,指不定還會有別人的閑言碎語。


    舒楚然想了想,然後試探道:“聽說你住在楊奶奶的家啊?楊奶奶最近她老人家還好嗎?”


    江瑜似笑非笑,心裏麵卻跟明鏡似的,深深打量了舒楚然一眼。她知道她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想問什麽,是好奇她怎麽去了楊晚珍家裏住,又或者是關心她和謝煜之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江瑜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挺好的她老人家,有時間你去看看吧。”


    舒楚然身形頓了頓,嘴角迅速撇下來,佯裝出來的笑容全然消失,她尷尬的笑笑說:“這樣啊,好的。”


    江瑜客氣道,心情大好:“還有什麽事情要問嗎?”


    舒楚然眉目一凝,神色過於深重,“沒了,你忙吧。”而後離開去忙別的事情了。


    既然沒有什麽話要說,江瑜在這裏不欲多留,也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要忙,轉身來到了學校後花壇的宣傳欄處。


    ***


    下課期間,楊曉宇和袁剛一路上鬼鬼祟祟,兩個人偷偷摸摸地來到了江瑜所在的地方。


    此刻江瑜坐在回廊庭中的石凳上,正在專心擺弄著手中的相機。恍然間一個抬頭,就看見麵前整整齊齊佇立著兩個黑滾滾的腦袋,定睛一看發現是楊曉宇和袁剛他們。


    兩人齊聲開口道:“江老師,對不起。”


    江瑜轟然被他們嚇了一跳,滿臉狐疑地看著他們的舉動:“你們這是在幹嘛?怎麽來都沒有聲音,嚇得我。”


    她撫了撫胸口,示意讓自己鎮定下來。


    楊曉宇和袁剛兩人抬起頭來,站直住身體,在江瑜麵前板板正正的站好。他們臉上表情半是不安半是困窘,完全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顯得慌慌張張,手足無措。


    江瑜淡淡一笑,打趣道:“怎麽了,一個個的,看見我像是看見鬼一樣,我有這麽可怕嗎?”她言語輕鬆幽默,想要以此來緩和和他們之間這種緊張的氣氛。


    楊曉宇和袁剛對視一眼,鼓起勇氣,磕磕絆絆的說。


    袁剛:“江老師,這段時間我很愧疚,想了很多,那天我不該那麽衝動,讓你受傷了一直很過意不去,真是對不起。”


    楊曉宇見狀,也跟著說:“我也是,江老師,我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以後再也不會打架了,請你原諒我們吧!我們知道自己錯了。”


    江瑜搖搖頭,一臉欣慰,溫柔的對他們兩個人說道:“沒關係的,我沒有怪你們。”


    雖然她明確表示並沒有怪罪他們,但楊曉宇和袁剛還是很自責。


    江瑜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在腦海中仔細想了想。


    “袁剛你很勇敢,不僅保護了自己,也保護了你的家人。”而後又偏頭對楊曉宇說道:“你也是,作為朋友,你講義氣,能二話不說的就衝上前去幫忙。”


    隨後話題一轉,“可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單單就能靠拳頭解決的。暴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那是莽夫做的事情,你們不一樣,你們是祖國的未來。遇到事情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可以冷靜下來,有時候還要用你的這裏好好想一想。”


    隻見江瑜話語一頓,用手指往自己的腦袋上點了點,是在提醒他們。同時語重心長的對他們說道。“擁有聰明的頭腦,靠智力取勝一切,這才是關鍵。”


    江瑜在耐心對他們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全然沒有察覺到周圍人的接近。


    不知何時,離他們不遠處,謝煜之俊挺如竹的身影此時正站在一棵香樟樹的樹下,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隻是靜默著聽她說話。


    層層樹葉在他臉上投射出半明半暗的陰影,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眸泛著幽深晦暗的光芒,掩藏著意味不明的情緒令人難以分辨。


    江瑜的聲音清脆嘹亮,字正腔圓,吐字清晰,猶如潺潺流水,讓人覺得清冽而甘甜。又宛如山間掠過的清風,拂人心間飄香悠遠。


    她說。


    史鐵生作家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


    “視他人之疑目如盞盞鬼火,大膽去走你們的夜路吧。”


    “所以不要怕,大膽的往前走,不用在意那些其他人的想法,這些都不重要,即使路上沒有光亮照著你們又如何,你們就是屬於自己的光,聽懂了嗎?”


    她的話溫柔而有力量,諄諄善誘的教導,隨風徐徐向他飄了過來。讓謝煜之的內心震撼不已,綿延不絕的回響在耳邊。


    楊曉宇和袁剛表情呆滯了片刻,隨後兩個人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似的,而後鄭重而莊嚴的點了點頭。


    “謝謝江老師,我們知道了,謹遵您的教誨。”說著便行作揖禮,雙雙向她拱手敬意。


    江瑜倒是被他們這副有模有樣的行為給逗到了,不禁掩唇一笑,笑得如沐春風,眼尾的那顆淚痣如栩栩如生翩然起舞的蝶。


    突然,楊曉宇和袁剛兩人像是看到了什麽,臉上表情變得古怪起來,隻見他們衝後麵喊了一聲:“謝老師。”


    謝煜之被發現了,輕咳兩聲,從身後的樹下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倒是江瑜突然又被嚇得一激靈,心裏腹誹著,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這人,不愧是他們的老師,簡直是如出一轍。隨後又想到剛才說的話豈不是都被他聽了去,她頓覺頭痛,感到有些丟臉。


    “那江老師我們走了,兩位老師拜拜。”


    楊曉宇和袁剛兩人交換了下眼神,非常識趣,揮手向他們告別,說完就雙雙往教室那邊的方向跑去了。


    涼亭裏瞬間隻剩下了她和謝煜之兩人。


    江瑜問:“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謝煜之:“嗯,聽到了。”


    他倒是挺坦坦蕩蕩的,毫不掩飾自己剛剛偷聽牆角的行為。


    江瑜抿唇,忍不住對他感歎道:“袁剛這孩子還挺可憐的。”


    “可他不需要同情。”謝煜之反駁。


    江瑜似是無奈,垂下眼簾。“我這不是可憐他更不是同情,隻是覺得世事無常,好在他性格各方麵都還挺活潑開朗的,這孩子其實看著挺堅強的,麵對生活帶給他的苦痛,他都樂觀積極麵對,但我看得出來,他沒有那麽豁達大度,至少這個坎永遠擱在他的心裏麵過不去。”


    謝煜之低低應了一聲,算是對她說的這番話感到不置可否。


    他回:“這孩子沒你想的那麽脆弱,過得去,過不去,總都會過去。”


    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她還是覺得無比惆悵,“是啊,反正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隨後江瑜突然記起一件事情,“對了,不是過段時間你會去做家訪嗎?”她轉過頭來看著他,神情稍顯認真,“如果可以的話,能帶我去袁剛家裏看看嗎?”


    謝煜之不可避免的與她對視,他們的目光短暫接觸,他看清楚了她眸中露出的懇求意味明顯。


    這件事情還是聽主任陳伯鬆說的,江瑜才知道學校會根據一些學生的實際情況,定期讓每個班級負責的班主任去做家訪。


    江瑜對此很有興趣,提前跟陳伯鬆說了有關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提案,這是一個很好收集攝影素材的機會,可以讓她一同前往記錄,剛好趁此機會,她也想要了解更多關於袁剛的事情。


    陳伯鬆那邊聽了之後沒有表示異議,隻說了讓她事先征求一下謝煜之他本人的意見,以便後麵更好的開展工作。


    江瑜見謝煜之半天沒有回話,還以為他是不同意,連忙衝他擺了擺手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隻是想單純的去看看袁剛生活的地方。”


    “好。”謝煜之嘴角微微一笑,眸光流轉,而後輕聲答應了她的請求。


    ……


    這個世界上存在的苦痛遠比我們想象之中的還要那麽多,有時候我們並不能完全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也體會不到別人所正在經曆的那種痛苦,掙紮的情感。


    但即便是這樣,我們還是會流淚,會感傷。


    有些人拚盡全力隻是為了活著,帶著他人的期許和希望,最終開出屬於自己那朵永久不滅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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