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去,隻見數丈一片翠竹盆花,環抱一座樓閣,一盞垂掛的蘇州宮燈,高掛樓閣頂上,目睹那高挑宮燈,忽然觸動了靈機,暗道:巨鶴玄玉,十分通靈,何不拚盡最後一口元氣,召來靈鶴,馱我高宮南歸。


    他想的雖然不錯,但他滯留經脈中真氣,早已凝結成傷,這在練武人來說,叫走火入魔,功力愈是深厚,傷得也愈是慘重,全部經穴,早已大部閉塞,別說真氣難以運轉,就是血道亦早不通……


    他勉強把一口真氣提聚丹口,仰臉一聲長嘯,那知嘯聲剛發出口,忽感內腑一陣血湧,真氣立時中斷,嘯聲亦倏然而沒……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緩緩從懷中取出《歸元秘笈》,忖道:看來今宵已難逃出宮禁,這部蓋世奇書,如不毀去,萬一所遇非人,必將造成武林中空前浩劫,如果就此毀人,實在可惜得很,想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在合錄這部奇書之時,不知消耗了多少心血,我今宵死在皇宮,再毀去這部奇書,當今之世,再也無人能得這《歸元秘笈》上記載的絕世武學……


    他心中千迴百轉,一時間難作決定,既怕奇書聽得非人,又惋借絕學失傳,手拿奇書,不自禁兩眼淚落……


    驀地裏,由他來路之上,傳來了一陣急促步履之聲,他明白是剛才那聲輕嘯,暴露了行蹤,召來了搜追的錦衣衛士。


    這匆忙的一剎那,使他無暇再多作考慮,本能地把《歸元秘笈》再揣入懷中,右掌左腿並用,向那片翠竹盆花環抱的閣樓中奔去。


    他原意是奔到那翠竹中暫避搜追,但當他到了那座閣樓前麵時,忽然又改變了心意,右掌一加力,忽地躍入閣樓,隱入一張桌子下麵。


    但聞急促的步履之聲,向那翠竹林搜去。


    他躲在桌下暗影之處,心中仍在盤算著如何處理《歸元秘笈》不自禁又把懷中奇書取出,隨手一翻,正翻在療傷篇上。


    他目力本異常入,再藉室中高照紅燭之助,看的更是真切。隻見上麵寫道:學武之道,必先習自救之法……正待再往下看,忽聞閣樓外麵響起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萬歲駕到。」趙海萍心頭一驚,趕忙收好《歸元秘笈》向閣樓一角書架後麵移去。他身於剛藏好,兩個執燈太監已引著一個身著金絲繡蟒黃袍,頭帶便帽年約二十一二的青年,那黃袍青年身後,緊隨著一個白麵無須,三旬左右的青衣太監:。


    隻聽那黃袍青年笑道:「豹房中幾個新進美女,姿色雖然不錯,但都不解床第間事,乏味得很!」


    那青袍太監躬身笑道,「奴才已派人四出搜求美女,不日即可送置豹房,以供吾皇歡樂。」


    那黃袍青年笑道:「翠蝶這賤婢,倒是強橫得很,但不知這幾個月把她祈磨成什麽樣兒了……」


    一語未畢,忽聞一聲細碎步履之聲,兩個穿藍衣強壯的宮女,攙著一個綠裳美人,扶梯而下。


    趙海萍凝神望去,不禁心頭一震,原來那兩個宮女攙扶的綠衣美人,正是孝宗賜給他的宮女翠蝶。十幾年前的往事,陡然回集心頭,想到翠蝶相待自己情意,忽生愧疚之感……


    但見那綠裳美人,拜伏地上,說道:「臣妾翠蝶叩見萬歲。」


    黃袍少年笑道:「朕乃天子至尊,難道不如一個錦衣侍衛,你如再不相從,可莫怪朕要懲治你了!」


    翠蝶叩頭位道:「先皇把賤妾賜賞於趙侍衛後,賤妾身侍其人,君臣之倫,豈能亂得?」


    那黃衣少年怒道:「我乃一國之主,誰敢不遵我旨意?」


    翠蝶位道:「賤妾奉先皇旨意,委身趙侍衛,況且破甑之軀,亦不敢汙讀龍體……」


    那黃衣少年,聽她抬出先皇,一時間倒不好再發脾氣,略一怔神,笑道:「後宮佳麗,豹房美女無不爭朕寵幸,你竟敢件逆朕意,看來你膽子很大!」


    翠蝶還未及答話,那站在黃衣少年身側藍衣太監,已搶先接道:「萬歲何苦和她鬥嘴,這件事交給奴才辦吧,不出三日,包她甘心順從吾皇寵幸就是!」


    黃衣少年點點頭道:「朕尚未遇上過這等剛毅的女子,你切不可難為她。」轉身出了閣樓。


    那藍衣太監躬送黃衣少年去後,回頭望著翠蝶冷笑一聲,道:「你很膽大,我倒有些不信你真能抗拒聖意……」


    話到此處,回頭望了一旁掌燈的小太監一眼,接道:「快去取咱家的蛟皮鞭來?我倒看看她是不是鐵打銅鑄的人?」那小太監一躬身,急出閣樓,片刻工夫,果然手提一支蛟皮鞭,急奔而來。


    藍衣太監接過皮鞭,又吩咐兩個健壯宮女,用一塊錦帕,塞了翠蝶櫻口,揮動手中皮鞭抽去,但聞皮鞭帶起的風嘯之聲不絕,片刻間,翠蝶已皮綻肉裂,全身鮮血,衣裙片片散飛,滿地翻滾,發散鋇落,慘不忍睹。


    趙海萍隱身在書架之後,目睹昔年傾心相愛之人,身受這般苦難,頓生憐借之情,隻覺那割空風嘯的蛟皮鞭子,有如擊在自己身上一般,不由大怒,正待躍出相救,忽覺一陣血氣上沖,暈了討去……


    青袍老人說到此處,忽聽那身穿藍紗的白衣少女,啊地一聲驚叫,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哭道:「你說是我娘嗎?那時她不會一點武功,怎麽能受得了啊……」


    沈霞琳早聽得粉臉上淚痕縱橫,聽那藍衣少女一嚷,不覺接道:「那太監太壞了,日後我若遇見他,定要好好打他一頓。」


    朱若蘭也聽得秀目中滿盈淚光,皓牙輕咬著櫻唇,眼光投注在那青袍老人身上,黛眉輕顰,似在回憶往事……」


    隻聽那青袍老人長嘆一聲,接道:「因我身受重傷,大部分真氣凝滯全身脈穴之中,眼看著相愛情侶慘遭鞭撻之苦,一時情急,暈在當地。待我醒來之時,那奸閹已停下了手,我當時心中十分駭異,擔心翠蝶被那一頓亂鞭抽死,探頭向外一看,隻見一個頭梳雙辮,身著黃綾的女孩子,伏在翠蝶身上,好閹高舉手中皮鞭,卻不敢落下,想是怕傷了那黃衣女孩子。我昔年久居深宮,一見那黃衣女孩子穿著,心中已知她身份尊貴,是以,那好閹才不敢再下手抽打翠蝶。」


    身披藍紗少女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那位姊姊真好,日後我要見到她時,定要拜謝她護救我娘的恩德!」


    趙海萍道:「蝶兒!那女孩子不是別人,就是先皇的至親骨肉蘭黛公主,她就在你身旁。」


    身披藍紗白衣少女忽然轉過頭來,望著朱若蘭,道:「我剛才初見姊姊之時,就好像在哪裏見過,直待打開我娘遺贈白絹,才想到原來是在那白絹的繪圖之上。我娘生前,每日總要對這白絹上圖相,默默祈禱。並且常常告訴我說,要是遇上了那圖上身披輕紗之人,不管什麽大事,都得依她吩咐。唉!隻是那圖上姊姊舊相,年齡還小,可是現在姊姊……」


    她忽然改口接道:「現在公主已經長大了,我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朱若蘭已回憶起不少兒時情景,對自己身世,又瞭然許多,當下搖搖頭,道:「蘭黛公主早已不在人間了。我現在叫朱若蘭,你就叫我蘭姊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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