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已懂馴鶴之法,降落之後,立時遣鶴遊飛在高空之中,自己卻逕往皇宮奔去。


    深宮內苑,雖然深遠宏大,但他昔年出入記憶猶新,是以仍可辨認出道路。他生性雖非愚蠢,但因心狂愛武功,致養成了除武功之外,什麽事都不喜用心去想的怪僻。他已十餘年未履深宮之內,也不想這十年之內會有好多變化,仍然和往昔一般,明目張膽地向裏麵闖去。


    突然間,暗影中響起了兩聲怒叱道:「什麽人這樣大的膽子,競敢在深夜之中擅闖深宮?」隨著那兩聲喝叱,一點寒星挾著劃空尖風打到。


    趙海萍隨手一抄,接著偷襲而來的一枚銀梭,笑道:「你是什麽人,敢對我施放暗器,當心我打爛你的屁股。」


    他驟然間回到了十年前的舊地,往事泛湧心頭,還以為自己是十年前的身份,皇帝的貼身侍衛,是以在接得施襲之人銀梭後,衝口反問了人家一句。但聞一陣颯然風動,暗影中躍出來兩個勁裝握刀的錦衣衛士。


    兩個人四雙眼睛,一齊盯在趙海萍身上打量了一陣,不禁皺起了眉頭。


    原來趙海萍在白雲峽一住十年,全神集中在練武之上,早已把整容穿衣之事忘去,弄得衣衫破損不堪,僅可勉強遮住身體,髮長數尺,亂須滿腮,除了一雙眼睛中,可見炯炯神光之外,耳、鼻、口盡被亂發掩住。


    但聞左道握刀一人,冷笑一聲,道:「哪來瘋癲之人」,左手疾伸,抓住刀背,右手呼地一掌拍出,但聞一聲悶哼,那人便仰身栽倒。


    右麵一人見同伴一交手間,就被擊倒在地,心中又驚又怒,再喝一聲,掄刀攔腰斬去。趙海萍雙肩一晃,不退反進,一舉步,已欺到那人身側,右掌一揮,劈臉打去。


    在他心想,隻不過打他一個耳光好玩,可是他忘了此刻他功力是何等深厚,但聞砰的聲,那人腦袋應手而碎,連哼也未哼一聲,就橫屍地上。


    他似是想不到這輕輕一掌,就把人腦袋震碎,不覺呆了一呆,回首再看左麵一人,早已氣絕多時,滿臉都是鮮血,原來那人吃他一掌,震得五腑離位,七竅湧血而死。


    他望著兩人屍體,心中突然襲上來一陣恐懼之感,暗道:我擊斃錦衣衛士,何殊殺官造反,如果被查了出來,那可是株連兒族的大罪……


    要知他十餘年前,被選為孝宗的貼身侍衛,曾數度奉旨抄斬犯人的家族,少者數十,多者數百,不分男女老幼,盡皆刀刀誅絕,內中又大都是封疆大史,內閣要員,位居極品之人,那抄斬家族時的諸般慘像,一一在他眼前展現,兒哭女啼,慘不忍睹


    他正在想得入神,突覺雙手一緊,回頭望去,隻見一柄寒光間閃的刀鋒,抵在他背心之上,三個錦衣衛士,分站他兩側身後,雙手亦被人左右拉住。


    那用刀抵在他背心之人,年齡較大,望了望兩具橫臥屍體,冷笑一聲,道:「這兩個人,可是你殺的嗎?」


    趙海萍道:「我隻不過隨手一揮,哪知竟把兩人打死了?」


    那人看他長發飄垂,亂發遮麵,身上又無兵刃,分明是個瘋顧之人,哪裏肯信他之言,一皺眉頭,怒道:「就憑你這樣三分下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樣子,也敢大言不慚,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趙海萍道:「我怎麽不知道,這是皇宮內苑……」


    那人接道:「這皇宮內苑,也是你來的嗎?」


    趙海萍道:「我要見皇帝,不到這裏來,到哪裏去找?」


    那人冷嗤一聲,道:「你胡謅些什麽?」


    手一加勁,刀尖直向他背心刺去,這時趙海萍的玄門一元罡氣,已練有基礎,雖然毫無防備,但這至高的內家氣功,自含著一種抵禦攻擊反彈之能。那大漢看趙海萍瘋瘋癲癲,想一刀把他刺死算了,那知雙手微一用力,忽覺對方被刺之處一軟,直似刺入一團棉花,剛覺不妙,一股反彈潛力,已自擊出,隻感兩手一麻,單刀脫手飛出到一丈開外。


    那個分握趙海萍雙腕的錦衣衛士,亦覺著他被握手腕,忽然一熱,如觸在火燒的紅鐵之上,不覺雙雙鬆手,退了兩步。


    趙海萍哈哈一笑,雙袖一拂,左右兩個錦衣衛士,被他隨袖佛出的內力,震倒地上,身後那年齡較大之人,看他一舉手間,就有這等威力,早已心寒膽裂,轉身一躍,狂奔而去。


    他奔了幾步,不聞有人追趕,停住步回頭一看,哪裏還有趙海萍的影兒。


    原來趙海萍在他奔逃之時,也同時向前跑去,因他心中記著殺人之事,感覺十分不安,隻望早些逃出皇宮,騎鶴南歸,哪知心中一慌,未再留心辨認去路,翻越過幾座屋宇,迷了方向。


    這時,天上星辰,忽又被一片烏雲遮去,仰臉望天,隻見一片漆黑,亦無法從星鬥位置上辨出方向,隻得運足眼神,四周張望,想自昔年的忘記之中,看出停身之處,以便覓出宮之路。


    他這十年來依《歸元秘笈》所載的玄門吐納之術,修習一元罡氣,內功進境極大,雖是在暗夜之中,目光仍可達及數丈外微細之物,但見重重樓閣,盡隱在茂林修竹之中,卻是自己從未到過之處。


    要知皇宮內苑,不但建築宏偉,而且深遠遼闊,趙海萍昔年雖得選為明孝宗貼身侍衛,出入深宮,但他足跡所及之處,隻不過十之三四而已……」


    靜夜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銅鍾,鍾聲並不大,但餘音悠長,歷久不絕。


    緊接著四外響起一種細微竹哨之聲,屋麵上,火光忽現忽隱


    趙海萍忽然想起這正是錦衣衛隊,在夜間對付強敵的布置工作,隻要讓他們布置就緒,再想闖出他們箭綱攔截,勢非要大開殺戒不可。


    他心念一轉,暗道:前麵茂林修竹想必是寵嬪妃的居住之所,我不如轉向來路,趁他們尚未布置完成之時,衝出深宮,乘鶴一走了之。


    他心念未息,突聞身後不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再往前搜,就到了皇上遊樂的豹房禁地,要被怪下罪來,哪個能擔當得起?」


    隻聽另一個陰冷的聲音,接道:「劉公公已傳下令諭,無論如何得把那入宮之人擒獲,咱們西廠中人,隻聽劉公公的意旨,管他什麽豹房禁地不禁地,捉賊要緊……」


    趙海萍隱在暗處,聽幾人的腳步聲音,直對自己停身之處而來,忖道:我如此刻現身,必難免一場拚搏,如果,宮中高手,相繼聞警趕來,我一人決難抵擋,還是先把行蹤隱起來的好。


    他做事,素來不喜深思,想到要隱起行蹤,立時一展身,直向茂林葉中竄去。


    哪知,幾個搜索來的西廠禁衛,都是奸閹劉謹重金聘來的武林高手,趙海萍如能伏身暗處不動,藉濃雲夜色掩護,或能逃過兒人搜查,他這一心急奔逃走,帶起的衣袂飄風之聲,立時引起搜尋之人的注意,但聞一聲陰惻惻的冷笑,三道破空寒光,並向他身後打去。


    趙海萍回手一拂,兩把飛刀,吃他內功震落,另一把卻從他身側擦飛而過,寒鋒閃處,擊在一株手臂粗的花樹上,但聞喳的一聲,花樹登時兩斷。


    就在回手拂刀的一瞬間,來人已追到身側,一左一右的把他挾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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