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天,星光漸稀,他知道該讓她走了,再延誤時刻,對她大是不利,推開童淑貞,霍然挺身而起,道:「師妹,不要哭啦,天已五更過後,你,你該走了!」


    童淑貞沫去淚痕,忽然變得一臉堅決,說道:「我不走,我要去見師父。」黃誌英淒涼一笑道:「三師叔縱然愛護你,但她也救不了你,」難道你甘願受派規製裁嗎?」


    童淑貞道:「我既做錯了事,死也無憾!」


    黃誌英默然垂頭,沉吟良久,突然抬起頭,笑道:「天地間這樣遼闊,你為什麽一定要死在三清宮中……」


    童淑貞隻聽得心裏冒上來一股寒意,暗自忖道:不錯,我縱然拚受派規製裁,但在行刑之前,要召集同門,自白罪狀,死雖不怕,但那自白罪狀,卻是羞幹出口。


    黃誌英見她沉思不語,又道:「天快亮了,小兄也不便再在此久留。」


    說完轉身緩步而去。


    童淑貞知他話中含意,是催促自己快走,不禁感激萬分,想起過去,對他百般冷漠,更是慚愧之極,哭喊一聲:「大師兄……」縱身追去。


    黃誌英回頭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童淑貞道:「你待我如此情重,我……我……」


    黃誌英仰天大笑,道:「這一生我已經夠了,你快些走吧!」


    童淑貞看他右肩傷處,又被鮮血浸出,無限溫柔的倚偎懷中,帶著滿臉淚痕,笑道:「大師兄,你再讓我替你包劄一下傷勢,好嗎?」


    黃誌英點點頭,嘴角間微現出滿足的笑意,兩道眼神凝視著童淑貞,隻見她美麗的臉上,流露出無限的溫柔,無限的悽苦,又撕下身上的一塊道袍,很細心地替他包紮好右肩。


    黃誌英輕輕嘆息一聲,道:「師妹,我雖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但卻常聽師父談起江湖上的風險,你自己要多保重了,什麽事都要小心謹慎。」


    童淑貞眼中淚水,如同斷線珍珠般,滾下粉腮,輕咬著櫻唇,答道:「我都記下了。」


    黃誌英抬望著東方天際,道:「天已快大亮了,你走吧!把你身上的道袍脫去,免得引人注意。」說罷頭也不回,向前走去。


    童淑貞呆呆地站著,直待黃誌英轉過一個山腳不見,她才轉身上路。


    她茫然地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萬千心事,紛至遝來,回想著悲槍坎坷的孤苦身世,和眼下四顧茫茫的飄零際遇,不禁腸轉百折,心傷十回……」


    世界雖這樣廣大,但她卻感到存身無處。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  且說黃誌英轉過了一個山腳後,隱住身子,回頭探望,隻見童淑貞緩緩轉身而去,一個淒涼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他雖然想盡了方法,勸童淑貞走,但她真的走了,他卻又感到悵惘若失,呆在那兒半晌工夫,才清醒過來,急奔三清宮而去。


    他剛到觀外,瞥見人影閃動,四個背劍道人,衝出觀門。


    那些道人看到了黃誌英後,立即一齊合掌躬身道:「大師兄回來的正好,我們正要出去找你。」


    黃誌英心頭一跳,道:「師父呢?」


    最左側的一個道人,答道:「師父現在後殿,等待大師兄回話。」


    黃誌英啊了一聲,急步向觀中奔去。


    穿過了幾層殿院,到了後殿,那四個道人,也魚貫隨在他身後入殿。


    這是一座雄偉的建築,雕樑畫棟,朱瓦粉牆,八隻兒臂粗細的巨燭,隻照得全殿通明。


    隻見玉靈子穿著一襲青色寬大的道袍,坐在大殿中間,身後站著兩個眉目清秀,年約十四歲的道童,四個道裝男子守護兩側,靠右邊一張鬆木椅子上,坐著三師叔慧真子。


    黃誌英急搶兩步,拜伏地上,道:「弟子黃誌英,叩見師父。」


    玉靈子轉臉望了慧真子一眼,問道:「你童師妹哪裏去了?」


    黃誌英嚇得打了一個冷顫,道:「童師妹替弟子包紮好創傷後,就和弟子分手不知哪裏去了?」


    玉靈子微微一笑,道:「你膽子很大,我問你,我們崑崙派欺師滅祖的罪名,應該受什麽條律製裁?」


    黃誌英驚出一身冷汗,答道:「欺師滅祖,在我們派規條律之中,應處死罪。」


    玉靈子驀然一變臉色,雙目中神光閃動,冷冷問道:「你身為首座弟子,應知本門戒律森嚴,老實講,你童師妹那裏去了?」


    黃誌英道:「弟子……弟子實在不知她去向何處?」


    玉靈子素知他不說謊言,一時間倒無話可說,沉思一陣,又問道:「你當真不知道嗎?」


    黃誌英道:「弟子當真不知。」


    慧真子接口道:「二師兄也不要一味追問英兒,逆徒既敢把人私自隱藏長春穀內石室,必已早有預謀,隻可惜我對她十餘年教養心血,完全白費了……」言下無限悽然。


    玉靈子嘆息一聲,道:「以貞兒生性,和她平日做人做事觀察,這件事殊出入意料之外,你也不必為此自責,眼下尚有很多疑竇,待查清楚後,再作處置。」


    慧真子霍然起身,道:「掌門師兄所作各種論斷,和我的推想相同,目前隻差把叛徒捉到,按派規明正典刑,我料她在這一個時辰之內,決走不出去,我這就動身追她回來。」


    玉靈子道:「隻是不知她去的方向,追回恐非容易!」


    慧真子道:「叛徒罪證既確,就是踏遍天涯,我也得把她斬死劍下!」


    玉靈子起身離座,回頭吩咐身後兩個道童,說:「把你大師兄暫押人觀後石牢之內,未得我令諭,不準他擅離一步。」


    兩個道童答應一聲,押著黃誌英離了大殿。


    慧真子道:「他右肩傷勢不輕,你得先替他敷了藥,再送押石牢不遲。」


    玉靈子道:「他鬆。鶴二個師弟,自會給他療傷,用不著我們費心,我們先一道追擒叛徒。」


    慧真子道:「大師兄行蹤尚未探出,又出這個麻煩,那陶玉武功不弱,當心他來三清宮中取鬧,二師兄不宜離開,追擒貞兒,我一人力量足夠了。」


    玉靈子嘆道:「小兄無德,致使歷代祖師蒙羞,但事情既已出來,急也不在一時,眼下兩件大事,追查大師兄的行蹤,似較重要,我和你分頭追趕貞兒,定以百裏為限,不管追到與否,均應返回觀中,待尋到大師兄後,我們再仗劍江湖,追訪叛徒下落。」


    慧真子點點頭,當先出了大殿,玉靈子又吩咐四個站侯兩側的弟子幾句,才追出來。


    兩人出了三清宮,天色已經大亮,慧真子向東南追去,玉靈子向東北追趕,這兩條路都是童淑貞最可能走的路。


    再說童淑貞迷迷糊糊地奔行了一陣,神誌逐漸清醒,她生性本極聰明,神誌復常後,開始考慮眼前處境:崑崙派門規森嚴,對門下賞罰素來一視同仁,自己雖受師父寵愛,也難逃門規製裁,此次所犯大錯,又是派中極大極重條律,勢將傷透了恩師之心,如被迫上,必被押回三清宮正典行刑,……她忖思良久,覺得隻有逃亡一途可循。


    轉念又想到深重師恩,不禁又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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