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因一側臉,避開朱若蘭的眼光,冷冷答道:「她為想念楊夢寰,冒著風雪站在一座高峰上望他歸來,數日夜不言不食,被山中積存的萬年冰雪侵傷了體內經脈……」


    話到這兒,突聽得朱若蘭啊了一聲,粉臉變色,大眼睛閃了兩閃,神光迫人,盯在澄因臉上,追問道:「什麽?楊夢寰還沒有回到金頂峰來?」


    澄因冷笑一聲,答道:「不放楊夢寰回來也就罷了,遣陶玉對霞琳暗下毒手,那才是心比蛇蠍!」


    朱若蘭似乎沒留心澄因答些什麽?仰臉凝神想了一陣,自言自語道:「他送我到括蒼山後,第二天就留書不辭而別,屈指已七個多月,無論如何,他也該早到家了?莫非是在路上出了事情?」


    慧真子冷眼旁觀,看朱若蘭驚愕神情,似非故意裝作,正想開口把事情說清楚,澄因已搶先說道:「隻怕他還在括蒼山沒有動身?」


    朱若蘭隻氣得打了個哆嗦,右手一揚,突又緩緩收下,從懷中取出一紙白箋,遞到慧真子手中,冷笑一聲,道:「這是他留給我的告別信,你看看是不是他的筆跡?」


    慧真子展開白箋,隻見上麵寫道:


    弟本愚質,承蘭姊不棄折節下交,楊夢寰何幸如之,本應待玉體康復後再走,乃因師門正值多事之秋,弟忝為崑崙門下弟於,豈能托護蘭姊,獨善其身?西望師恩,歸心似箭,留書依診,祈祝早復。楊夢寰手上。


    下款留書日期是五月十六日。距此時已半年以上。


    慧真子看完了信,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當時我正療冶傷勢,待我傷愈後,他已走了旬日之久……」


    說時一頓,沉吟良久,接道:「這半年時間中,我因趕習一點武功,未離開括蒼山一步……」


    慧真子看完夢寰留書,又聽了朱若蘭幾句話,雖然其中幾點疑竇,還難完全瞭然,但心中已明白確實錯疑人家了。當下合掌一禮,接道:「朱姑娘如果不親身來此,我們確實難以料得出事情經過這樣單純,再加幾點巧合,使我們錯疑了姑娘。」


    說著,嘆息一聲,把陶玉替霞琳療傷的種種經過,很詳盡地說了一遍。


    朱若蘭淒婉一笑,道:「既有這些巧合,你們錯疑我自是難怪。當前最為要緊的事,是先把琳妹妹的傷勢醫好再說。」


    說罷,伏下身子,很細心地查看霞琳傷勢。


    澄因、慧真子、童淑貞,六道眼神,一齊投集在朱若蘭臉上,三個人心中都明白,沈姑娘能否得救?在此一舉。


    隻見朱若蘭臉上的神情,隨著她在霞琳身上移動的兩手,逐漸緊張起來,終於她臉上變成了一種茫無所措的神色,停下手,嘆口氣,慢慢轉過臉,道:「她全身奇經八脈暢通無阻,實難找出傷在何處?」


    兩句話直如萬把利劍洞穿了澄因的心,登時急得老和尚頭上汗水如雨,隻聽他長長嘆息一聲,合掌喧了一聲佛號,吟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著相三十年……」吟著,轉身大步向室外奔去。


    慧真子吃了一驚,急起一躍,擋在門口,說道:「琳兒並非無救!你如何能夠走得?」


    澄因笑道:「和尚已無牽無掛,隻餘下搏殺齊元同一樁心事未了……」


    說時一頓,探手人懷,取出一支上簪,接道:「這是令師兄椎髻玉簪,在她和玉蕭仙子尋地比武之前,交給了我,要我幫他查明楊夢寰惡跡後,憑玉簪替他清理門戶,僅此轉贈,寄語令師兄無緣再見。」


    說完,把玉管交到慧真子手中,雙掌一分,先發推出。


    慧真子想不到澄因會突然出手,隻覺一股奇猛勁道,直逼過來,急向旁側一閃,老和尚卻趁機躍到了院中,急步走入自己臥室,匆匆整理一些應用之物,提著禪杖出來。慧真子心頭一急,拔劍攔住去路道:「大師縱然一定要走,也望能見我大師兄一麵!」


    澄因仰臉一陣哈哈大笑,聲音極是特異,若笑若哭,充滿著幽傷悲忿,隻笑得慧真了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意。


    慧真於望著澄因背影,心中極是為難,如果放他滿懷悲懶離去,道義上實難說得過去,但如再要攔他,恐怕有得一場架打、她心中風車般打了幾個轉,決定不管如何,先把他留住再說。振劍一掠,大聲叫道:「大師如不待我師兄回來,恐怕沒有這麽容易走得!」


    澄因大師回身橫杖怒道,「你要怎麽樣?」


    慧真子笑道:「我要留你多停幾個時辰,等我大師兄回來再走!」


    澄因狂笑一聲,搶起一股杖風,道:「隻怕你擋不住老鈉手中禪杖!」


    慧真子心知已非言詞能留得住他,揚了揚手中寶劍道:「這倒未必見得!」


    心念一動,立出絕學,施出追魂十二劍中連環三招「起鳳騰蛟」「朔風狂嘯」「霧斂雲收」,劍聚一片銀光,如狂飆卷襲而下。


    澄因果被慧真子排山般的劍勢,逼退了三尺左右,這就更激的老和尚怒火千丈,正待揮杖搶攻,突聽身後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喊道:「師伯,你為什麽要和我師父打架呢?」


    澄因回頭望去,隻見沈霞琳站在丈餘外雪地上,白衣,長發,隨風飄拂,滿臉茫然不解神色,朱若蘭緊著她身後站著,眉宇間微泛怒意,雙目中神光閃動,愈覺得威儀迫人。


    老和尚愣了一愣,悲忿的心情,登時鎮靜下來,丟掉手中禪杖,一個縱躍到霞琳身側,叫道:「琳兒!琳兒!你……你好了嗎?」


    霞琳一步投身在老和尚懷中,仰起臉,笑道:「黛姊姊本領最大,她來了,我的病不管多厲害,她也能把我醫好!你是在和我師父打著玩嗎?」


    澄因臉一熱,笑道:「不錯,不錯,我和你師父在切磋武功。」


    朱若蘭嘴角一撇,冷笑一聲,道:「那麽大一把年紀了,還是一點沉不住氣,要是傷了人,怎麽辦呢?」


    她這幾句話,也不知是指哪個,反正慧真子和澄因,都聽得臉泛紅彩。


    朱若蘭目睹兩人窘態,不覺嫣然一笑,又道:「也怪我一時大意,找不出她傷在何處,才害得你們兩人切磋武功。」


    慧真子紅著臉笑道:「琳兒自小就在他恩養之下長大,憐擾心切,自難免悲痛過深,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知琳兒現在傷勢如何?」


    朱若蘭笑道:「琳妹妹雖被人打通奇經八脈,但卻未把經脈中侵入的陰寒迫出,反而集攻五腑,滯留不散,因而更加嚴重。現在我雖把她五腑陰寒逼散,但尚未把陰寒迫出體外……」


    澄因不待朱若蘭話完,就急急接口問道:「這麽說來,朱姑娘也無能療治她的傷勢?」


    朱若蘭兩道清澈的眼神,慢慢地移到霞琳身上,嘴角間緩緩露出笑意,答道:「為了琳妹妹,我縱然損耗一些功力,亦無所惜,隻是有一件是,需得勞動兩位的大駕!」


    澄因笑道:「朱姑娘但請吩咐!赴湯蹈火,老和尚萬死不辭。」


    朱若蘭嘆息一聲,說道:「現下陰寒已侵入她內腑,縱有靈丹也難奏效,唯一療救這法,是把滯留在她五腑的陰寒迫比體外,我縱然不惜消耗本身真氣,也非一兩天時間能夠收效。以她內功而論,總得五日夜工夫,在這五日療治期間,最忌有人搗亂,一但不好,不但傷勢加重,說不定還得害琳妹妹走火入魔,就是晚輩本身,也要蒙受極大損害,所以,必須有兩位武功極高之人,護守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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