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陽子避情遠走,浪跡天涯,玉靈子不得不接掌門戶,他和慧真子同住在崑崙山金頂峰三清宮,三十年來,全仗慧真子的定力,維持崑崙三子間微妙的均衡。


    直到她遭受邱元金線蛇咬傷之後,一陽子剖示愛心,甘陪她十年後,濺血殉情,慧真子數十年苦心築成的理智防線,也隨著崩潰。因此,言詞神態之間,不知不覺就流露出對大師兄的偏愛和關心。


    玉靈子一聲長嘆,使慧真子悚然警覺,轉臉望師兄,隻見他隱透著無限的哀傷,不禁暗自警惕道:慧真子啊,慧真子!你已經忍受了三十年的痛苦煎熬,如今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難道就不能再忍受下去嗎?想起來近日中和二師兄故意鬧的閑氣,甚是歉然,也難怪他感到傷心。


    慧真子想到這裏,不覺回頭對玉靈子歉然地一笑,道:「咱們既是準備明著拜山求見,那就幹脆白天找上門去好些。」


    玉靈子微微一笑,仰臉看著天色,道:「現在不過未時左右,最好咱們今天下午就去。」


    慧真子還未及答話,楊夢寰卻插嘴接道:「朱白衣知道大覺寺的地方,等一下問問她,弟子隨侍兩位師叔同去,以便恭候差遣。」


    三人說話間,沈霞琳和朱白衣洗好澡攀上峰頂,慧真子細看朱白衣換穿女裝後,動人至極。說秀美,她似比沈姑娘還勝三分。她望朱白衣,朱白衣也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她,兩人互相打量了一陣,慧真子心頭不自覺感到了微微一震。


    隻覺她秀美中,另含蘊一股逼人的高貴氣度,迫得人不敢多看,不自主垂目合掌,說道:「慧真子承蒙女英雄代療蛇毒,挽救了垂危一命,我這裏拜謝大恩了。」


    朱白衣微一躬身,還禮笑道:「略效微勞,不敢當謝。」


    她舉止雖然高做,但卻是那樣自然,使人覺不出她有傲氣淩人之處。


    沈霞琳見到師父後,說不出有多高興,依偎在慧真子身側,不斷微笑。過了半響,她才想起問慧真子道:「師父,你的傷勢完全好了嗎?黛姊姊的本領大極啦,她救了師父,也救了寰哥哥的朋友陶玉……」


    她咭吐呱呱說個不停,慧真子卻有一大半不瞭然。但此刻,時間珍貴,慧真子也不追問,微微一笑,把她輕輕地拉在麵前,拂去她還未全幹的秀髮,臉色上無限的愛惜。


    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慧真子心裏總覺得霞琳是自己另一個化身,楊夢寰在她心中也變成了當年的一陽子,三十年來,她歷盡了情感的折磨。因而她不願再看到下一代重演恨事,不知覺間,她把一顆心關注在夢寰和霞琳身上,希望這一對兒女能有個完滿的結局。


    那想到半路上會殺出個朱白衣來,而且人美如花,嬌麗絕代,比起沈姑娘尤覺過之,這些已經使慧真子大為擔心,但更可怕的是,還是她那一身超凡入聖,高不測的精博武學,天真無邪的沈霞琳,實無法和人家競爭情場,看來這件事,勢將又造成一場大恨。


    慧真子萬千感慨,齊湧心頭,一時間忘記了置身何處。仰望著無際藍夭,呆呆地出神。


    霞琳看師父出神模樣,心中甚感奇怪,望了夢寰一眼,正待發問,突聽朱白衣一聲嬌叱,玉腕揚處,兩粒細小如豆的銀丸電射而出,但聽冬冬兩響,四丈外一株枝葉濃密的巨鬆上,跌下來兩個黃衣和尚。


    玉靈子不覺臉上一熱,望了朱白衣兩眼,輕輕一聲感嘆,慧真子卻從百感交集中清醒過來,這才想起沒有讓霞琳拜見掌門師伯,微微一笑,對沈姑娘道:「快過去,給你掌門師伯行禮。」


    沈姑娘搶兩步,盈盈拜倒,玉靈子紋風不動受了一個全禮。


    霞琳拜罷起身,慧真子又想起替朱白衣和師兄引見,她介紹過玉靈子後,卻無法說得出朱白衣的姓名,正感為難,朱白衣已接口笑道:「晚輩叫朱若蘭。」說完,對著玉靈子微一頷首,淡淡一笑,神情雖很和婉,但仍掩不住眉宇間高做之氣。


    沈霞琳轉過臉兒,眼光中滿是懷疑,望著朱若蘭問道:「姊姊在洗澡時,不是告訴我說,你叫朱小黛嗎,怎麽現在又叫朱若蘭了?難道姊姊剛才是騙我的?」


    朱若蘭搖頭笑道:「沒有騙你,小黛是我的乳名,你以後還是叫我黛姊姊吧!」


    霞琳嬌婉一笑道:「你既然有兩個名字,我就隨便叫啦,蘭姊姊和黛姊姊,不都是你一個人麽,那有什麽分別呢?」


    朱若蘭聽她說的天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真似百花盛放,嬌媚橫生,楊夢寰隻覺耀眼生花,不敢再看,急忙轉過身,跑到四丈外那株巨鬆下麵,順便把兩個和尚提到師叔麵前放下,垂手一側,恭候發落。


    這兩個和尚,都被朱若蘭施展米粒打穴神功,用牟尼珠打中了穴道,從幾丈高的鬆樹上摔下來,兩個人都跌得皮破血流,雖然還未摔死,但傷的已是不輕。玉靈子伏身查看,隻見兩粒銀光燦爛的牟尼珠,深嵌在二僧兩處穴上,連身上衣服,也隨著牟尼珠深陷肉中,心中大為吃驚,暗自忖道:看她年齡也不過二十左右,竟身懷這等上乘神功。


    不覺頓生敬佩之心。抬頭望著朱若蘭笑道:「女英雄有此神功,武林難得一見,貧道久聞米粒打穴神功,今天算開眼界了。」


    朱若蘭笑道:「崑崙三子,名震江湖,晚輩這點微未之技,算得什麽?」玉靈子嘆道:「米粒打穴神功,已是武林中失傳絕學,貧道還未聞得當今武林道上,什麽人有這等身手,想來令師定是一位隱在風塵中的奇人了?」


    朱若蘭道:「家師已久不過問江湖是非,恕晚輩歉難奉告。」


    玉靈子碰了一個軟釘子,呆一呆,又道:「這兩個黃衣僧人,想必是大覺寺中和尚,勞請女英雄代為解開兩人傷穴,貧道準備借這兩個和尚帶路,以便投刺拜山。」


    朱若蘭微微一笑,緩步移到兩個和尚身側,纖指連揚兩揚,兩粒牟尼珠應手而出。


    玉靈子冷眼旁觀,見她手不著實人身,竟用內家功力,把兩粒深嵌和尚穴道的牟尼珠,取下來,心中更是敬佩至極。


    朱若蘭起去二僧身上牟尼珠時,順便已替他們打活了穴道血脈,不到一盞熱茶的功夫,二僧舒展了一下手腳,雙雙躍起,望著眼前幾人發呆。


    玉靈子看了兩個和尚一眼,問道:「你們兩個可是在大覺寺中出家嗎?」


    二僧心知不說實話,定要吃苦頭,剛才糊糊塗塗的就被人家用暗器打中穴道,由樹上摔下來,此刻滿身傷疼,更是無力抗拒,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答道:「不錯,道長是什麽人?」


    玉靈子笑道:「貧道玉靈子,正要拜訪貴寺方丈,煩諸兩位辛苦一趟,替我們帶帶路吧?」


    二僧久居祁連山中,從未涉足江湖一步,對玉靈子的來歷,竟是茫無所知,聽完話,怔下神,才答道:「道長既要拜會本寺方丈,貧僧等自是應當帶路。」


    玉靈子望著慧真子,笑道:「急不如快,我們現在就去如何?」


    慧真子點點頭,望了朱若蘭一眼,道:「朱姑娘救命大恩,慧真子永銘肺腑,他日如有用我之處,但憑一紙相召,定當捨身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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