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白衣驟感如一支劍透心穿過,但見她粉臉上泛起來兩頰羞紅,嬌軀顫抖,目蘊淚光,深注夢寰,好半晌說不出話。


    楊夢寰呆了一陣,才覺得幾句話傷透了人家的心,想起了朱白衣療治師叔傷勢,傳授五行迷蹤步法,關關跋涉,救助霞琳的諸般好處,頓覺惶惶無地自容,感愧極處,反而不知說什麽才對,停立相對,彼此黯然。


    朱白衣慢慢地恢復了鎮靜,淡然一笑道:「你師妹愛你很深,你以後要好好地待她,她那樣天真善良。是經受不起打擊的,就是她身陷危境時,仍時時以你為念。」說完,轉過身子,慢慢向前走去。


    朱白衣走到了兩丈開外,突然又轉過身子,走了回來,到夢寰三步外停住,說道:「大覺寺的僧侶們,武功奇特,自成招術,你和你師妹,不宜在此地多留,最好立刻就動身離開這裏。」


    朱白衣說話時側臉看著別處,眼光就沒落到夢寰身上,說完話,不聽夢寰回答,心中難過至極,不覺一聳秀眉,臉上現出怒容,待她看清夢寰神態之後,不僅怒意全消,而且剛剛平復的心情,又盪起無限憐愛。


    隻見他目光遲滯,僵直而立,一動不動,朱白衣一望即知,是傷痛過度,而又勉力控製著不讓發泄出來,致使真氣凝聚不散,時間一長,就要凝結成內傷,這是習練內功的人最忌諱的。


    楊夢寰內功正在進境之時,最易走火入魔,何況他在水月山莊奠祭表姊玉娟亡靈之時,因悲慟過深,已經傷過了一次中元,剛才他感愧交加之下,無以自遣,致使真氣復聚,又傷中元,如不是朱白衣去而復返,楊夢寰不死亦得重傷。


    朱白衣武功精博,一見即辨識出來,縴手揚處,連中了夢寰「命門」、「當門」、「肺海」三穴,隻聽楊夢寰長籲一口氣,星目眨了兩眨,身子微微一晃,朱白衣愛憐之心再動,更是難以自持,不覺雙手並出,扶住了夢寰雙肩,幽幽說道:「你已經情有所寄,又何苦為我如此,我要不回來給你說話,你還要不要活?」


    不管怎麽樣聰明的人,一旦陷入情網後,大概都有點糊塗,不是想的太好,就是想的太壞,朱白衣深情款款地一說,楊夢寰還是無話可答,既不好否認,也不能承認,隻有長長地嘆口氣一垂頭不答。朱白衣幾次輕啟朱唇,似乎有話要說,但卻始終說不出來,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不知過了多久時間,突然,正南方叢山中冒起來一股濃煙,朱白衣陡地轉身,躍上了一株巨鬆,張望一陣,直向穀底躍去。


    楊夢寰看濃煙愈來愈大,心知必是陶玉放的火,心中又是一陣慚愧,暗想:陶玉為我,不惜他心愛寶馬,日夜兼程趕來祁連山中,現在我卻獨自躲在這幽穀中,讓他一個人放火涉險……這一想,大感不安,再看朱白衣已然不在,叫了兩聲也無人應,隻得急向穀底躍去。


    楊夢寰再入石洞,看霞琳仍是酣睡未醒,他急欲去尋陶玉,不再遲疑,蹲下去推醒霞琳。


    沈姑娘睜開眼睛,先叫一聲寰哥哥後,才坐起來抱著小鷹笑道:「我心裏有很多話要對你說的,可是我一下子就睡著了。」


    夢寰心惦陶玉,哪裏聽得下去,拂著她鬢邊散發,笑道:「我去找一個人,咱們快走吧!」說完,不待霞琳答話,拉著她向洞外走去。


    霞琳笑道:「我們都走了,等一下你的朋友回來了,怎麽辦呢?他看不到我們,心裏一定會很發急的,他待我那樣好,我是不願他心裏難過的!」說完,長長嘆一口氣,臉上笑容,隨之斂去。


    楊夢寰抬頭望天,隻見雲彩赤紅,已是夕陽酉下時分,他的心情也像落日一般,異常沉重,望著對麵峰頂上一抹金黃晚霞,說不出一句話來。


    霞琳看著夢寰仰臉呆立,心中大感不安,慢慢靠近夢寰,問道:「寰哥哥,你心裏怎麽不高興了?」


    楊夢寰黯然一嘆,道:「我們走吧!她不會再來了。」


    霞琳滿臉懷疑,溜了夢寰兩眼,卻是不再追問,把懷中小鹿放下,又倒一些羊乳,餵了小鹿,才和夢寰向峰上攀去,那小鹿追到立壁下麵,跳來跳去地不住大叫,霞琳不時回頭探看,眼中滿是晶瑩的淚珠。第十回 深山古墓  兩人攀上了峰頂,太陽已被那綿連山峰遮住了一半,金光照著那無數白雲皚皚的山峰,幻出奇麗耀目的景色。


    夢寰轉臉望霞琳,她仍然探頭留戀的望著穀底小鹿,依依神情,形露於外。


    夢寰見她那等神態,雖然心中念掛陶玉,也是不忍著急催她,慢慢走到她身邊,拉著她一隻手笑道:「小鹿的媽媽會來照顧它的,我們走吧!」


    霞琳回過臉來,嗯了一聲,道:「這隻小鹿,還是你朋友捉給我玩的,那天在饒州我等你到天亮,還不見你回到客棧,我就去告訴師父和貞姊姊說,要去找你,師父和貞姊姊都不讓我去,但我心裏很想你,就一個人出去找你了。」


    夢寰自見到霞琳後,一直就沒得及問她遇難經過,此刻聽她一說,忍不住追問道:「那你又怎麽會被人擄去呢?」


    霞琳嘆息一聲,接道:「我找了半天,可是找不著你,就坐在湖邊一棵柳樹下休息。忽然來了兩個大漢,他們裝著在看湖邊景色,趁我不防的時候,突然下手點了我的穴道,等我醒來,已被他們捆起來,裝在一輛馬車中,車的四周都蒙著黑布,看不到外麵景色,我用的寶劍也在車廂裏掛著,可是我的手被他們用牛筋捆著啦。」


    夢寰隻聽得熱血沸騰,道:「他們還用什麽法子虐待你?」


    霞琳淒婉一笑,接道:「我的嘴裏也被他們堵了東西,到了吃飯時,才替我取出來,我賭氣不吃他們的東西,餓了一天一夜,後來我想到你一定會到處找我的,我要是餓死了,你就沒有辦法找得著我了。」


    夢寰一陣感傷,輕輕攔住她,道:「以後又怎會落在大覺寺和尚的手中呢?」


    霞琳把頭兒靠人夢寰懷中,笑道:「我在車中,看不見外麵東西,也不知道他們要把我送到哪裏,我心裏隻想著,你找不到我時,一定會很焦急的。」


    夢寰低頭看著她答道:「那是當然。」


    霞琳嫣然一笑,又道:「那馬車正走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接著車外麵就打起架來,我聽到兵刃交擊和呼叱聲音很是激烈,心想一定打得很厲害,過了一陣,打鬥停了,我認為是你追來救我的,那知車簾打開後,進來了一個和尚,把我從馬車中提了出來。」


    夢寰道:「可是兩個和尚一起嗎?一個身材高大,一個身材矮小,都穿灰色僧衣?」


    霞琳瞪大眼睛,道:「你怎麽知道呢?」


    夢寰笑道:「那兩個野和尚都已被陶玉殺死了。」


    霞琳不識陶玉,聽得莫名所以,茫然問道:「陶玉是你的朋友嗎?」


    夢寰點點頭,道:「等一下你就可以見到他了,那兩個野和尚,又把你交給另外的和尚,押送到祁連山來,對嗎?」


    霞琳突然臉上一紅,把頭埋在夢寰胸前,熱淚泉湧,浸濕了夢寰胸前衣服。


    楊夢寰心頭一涼,低頭問道:「怎麽?那兩個和尚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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