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緩步入艙.取出一張鑲玉小琴,夢寰細看那玉琴,隻見翠玉為胎,金線作弦,盤龍飛鳳.精緻無比,不覺吃了一驚。朱白衣看出夢寰錯愕神情,淡淡笑道:「這張玉琴,雖然名貴.隻是知音難遇,徒負這精緻玉琴了。」


    夢寰笑道:「玉琴遇得朱兄,正是寶琴得主,琴果有知,夫復何憾。


    朱白衣輕伸皓腕,和好琴位,笑道:「但得一曲知春,玉琴碎而無恨。」


    說完話,纖指走弦,一縷柔細音韻,自琴上揚出,表韻柔和婉轉,漸漸的,琴聲愈來愈高,聲韻也愈來愈覺淒婉。一波三折,九曲百轉,霞琳人本純潔。此刻又有了七分酒意,隻聽得淚水若斷線珍珠,籟籟下落,終於她伏在夢寰懷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楊夢寰初聽琴音,隻覺聲的淒婉,聞之酸鼻。時間一久,似乎心神全被琴音控製,不知不覺間星目中也滾滾淚下。


    驀地裏琴聲停止,餘音裊裊散人高空.夢寰神誌一清,看霞琳已哭得如淚人一般.朱白衣卻手捧玉琴,眼含淚光,站在身側笑道:「楊兄妙解音律,請評評琴韻如何?」


    夢寰隨手抹下臉上淚痕笑道:「聲聲扣人心弦.如聞秋雨夜泣,好是好到極處,隻是太淒涼了。」


    朱白衣笑道:「玉琴換得知音淚,從此不為他人彈!」


    說罷.纖指一劃,琴弦盡斷。夢寰一怔,朱自衣又接著笑道:「弦斷琴未碎,異口有緣重聚時.再為你斷弦重續。」說完話,眉目間無限愁苦,慢慢地步人艙中。再出艙時,巳恢復平靜神色。


    沈霞琳經這一哭,醒醒了酒意,淚眼圓睜,望著朱白衣道:「你彈的真好聽,把我和寰哥哥都聽哭了。」


    朱白衣笑道:「你喜歡聽、將來我就教給你彈。」


    霞琳搖搖頭,道:「我不要學,學會了彈起來我就要哭的!」


    朱白衣嘆息一聲.站起身子,抬頭看天上月已偏西.凝注兩人一陣,說道:「天色已過午夜.你們也該回去啦。」


    霞琳突然靠近他身邊問道;「寰哥哥說,你的本領大極啦,那你能不能醫治我師父的蛇毒呢?」


    朱白衣微微一笑,轉臉向夢寰看去.隻見他盤膝而坐,也正側臉向她望來。目光中滿是憂慮,似是對慧真子傷勢甚為擔心。朱白衣看夢寰愁苦神情,不自主地走近他身邊,笑道:


    「你愁什麽呢」吉人天相,也許你師和會很快康復的。」


    夢寰搖搖頭。苦笑道:「家師把療治我師權蛇毒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妙手漁隱蕭老前輩身上,那知蕭老前輩亦是束手無策,雖然他說出雪參果可療蛇毒,但不一定有效。不難斷言,家師求藥心切.已和澄因師伯連夜趕奔聳雲岩去,小弟自知江湖閱歷欠缺.技不如人.保護師叔,頗感惶恐……」


    朱白衣淡淡一笑,接道:「我看你白天在湖中和那姓蕭的女子動手,招術、功力都不算太差,一般武林道上的人物,你已是足可對付,如果碰到高手,那就有些麻煩了。」


    說到這裏一頓,轉轉眼睛又笑道:「至於蕭天儀,不過是浪得虛名他說金線蛇毒,非大覺寺雪參果不能療治,那倒是未必見得。」


    夢寰聽得俊目圓睜.問道:「怎麽?難道朱兄醫得金線蛇毒嗎?」


    朱白衣看著他滿臉驚奇神情,笑道:「蛇毒既已浸入骨髓,不管多高明的醫術.也難醫得。」


    夢寰默然垂頭,朱白衣隻是看著他的愁眉苦瞼微笑。


    這一陣,小船上靜極了,沉默中楊夢寰聞到朱白衣身上散發出來陣陣甜香,如芝似蘭,幽幽沁人心肺,但和他常從霞琳身上聞得的香氣,大是不同,香雖清淡,卻是令人慾醉,不覺側臉向身旁的朱白衣望去。


    朱白衣已警覺到,緩緩起身,斜盼著夢寰,嗔道.「你看什麽?天天有個如花似玉的師妹陪著你,還看不夠嗎?」


    說完一笑,走到船尾.搖著櫓又笑道「我送你們登岸回店吧!」


    夢寰皺皺眉,暗想:怎麽他在無意之間常常會流露出女兒般的嬌媚情態?


    不大功夫,小船靠岸,朱白衣送兩人登岸後,對霞琳笑道:「你要好好地看住你寰哥哥,別讓別人把他偷跑了。」


    說完活.半側臉斜睇夢寰又道:「李瑤紅決不會就此死心,她不奪人愛,不過是一時間天良譴責。據我看李瑤紅不是平常的女人.不平常的女人很不容易對男人重情,但萬一對男人動了情,那就如春蠶作繭.不能稱心如願,必要絲盡人亡。古今多少英雄豪傑,確實能做到視富貴如雲煙,名利若故屣.但真能擺脫情字的卻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女人,一旦情懷洞開,就難自禁,她就是不因愛轉恨,加害你師妹,但也必想盡方法去纏夾你,英雄肝膽,兒女心腸,你楊夢寰可能逃不出她綿綿情網,因為我是……」是字說了一半.突然住口,眨眨眼又笑著接道:「我是旁觀者清,所以交淺言深地勸你幾句。你師妹胸無城府.心潔如玉,講心機手段決難和李瑤紅相提井論。鬼丫頭不但機智絕人,而且敢作敢為,如果我看法不錯,她什麽事都能做出來,她決不會讓自己受盡折磨,抱恨一生。楊兄看似薄情,其實閣下是個多情對子……」


    夢寰聽到這裏.搖搖頭,接口笑道:「朱兄良言,小弟心領。我楊某人稱不上英雄,既然不是英雄,自然不會有兒女心腸,李瑤紅如果看錯了人,那是她……」


    說到這裏猛然想起不對,下麵半句話,又趕緊咽回肚裏。


    朱白衣笑道:「那是她自討苦吃.對嗎?你好大的口氣,能運慧劍斬斷情絲.談何容易?我就不信我自己有這大本領。」沈霞琳一直在睜著大眼睛聽兩人談話,小姑娘心地純真.並不是傻.兩人談的話,她聽懂了不少。回頭看著夢寰.一張素來嬌稚的臉上,突然間罩滿憂鬱神色。楊夢寰知她純潔的心地裏.已有了很大的感觸,不覺拉著她,低聲慰道:「朱兄給我說笑話,你怎麽能當真的聽呢!」


    霞琳悽苦一笑道:「貞姊姊也對我說過,要是你將來不再跟我好了,我是不能活的。」


    楊夢寰搖搖頭笑道:「沒有的事,你不要胡亂猜想。」


    朱白衣聽得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幸得夢寰和霞琳談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等夢寰轉過頭來,他已恢復鎮靜,笑著對兩人道:「夜深了,你們快回客棧去吧!」


    夢寰道:「朱兄住哪家客棧?我們先送來兄回去。」


    朱白衣淡淡笑道:「我如孤雁獨飛。茫茫天涯隨遇而安,你們走吧!」說完話,慢慢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夢寰望著朱白衣消失的背影,出神良久才和霞琳轉回客棧、回到客棧,已三更過後,夢寰送霞琳到臥室.囑咐她好好休息.自己才回到房間安歇。夜闌人靜.目華透窗,楊夢寰卻製不注心潮洶湧,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突然間一聲細弱的嬌叱.由靜夜中傳來,楊夢寰心裏一驚,翻身下床,匆匆穿好衣服.推開一扇窗躍入院中,此刻店中客人都已入睡.客房淒黑,隻有慧真子住的房間中燭光通明,這一下幾乎嚇得楊夢寰叫出聲。兩個急躍,已落在師叔臥室門外,兩扇房門虛掩,一推便開,夢寰一掌護麵.一掌蓄勢迎敵,一側身閃入房中,案上燭光一陣搖擺,微顫復明。但見慧真子仰臥榻上,閉目未醒,童淑貞兩腳垂在床下,上半身卻側臥床上,看樣子,大概是她聞警躍起.人還未落實地,已被人製住穴道,動彈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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