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肆酒也不知道那陣謝塵出去究竟辦了多少事。


    不隻是買了手爐和中藥,定了客棧,竟然連用來鎮痛的茉莉膏都備好了。


    他正趴在床上,任由謝塵的手在他身上塗抹著。


    不一會,剛剛還火辣辣的地方已經變得涼絲絲的,就連痛感都小了許多。


    謝塵幫他將衣褲整理好後拍了拍,忽然問道:“是不是該跟我說說剛剛的事情。”


    本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秦肆酒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知曉妙醫殿嗎?”


    “嗯。”謝塵回道:“妙醫殿存在數百年,有懸壺濟世之稱。”


    他輕輕揉著秦肆酒的腰,“下山一趟你感興趣的東西著實不少。”


    秦肆酒的腰酸隨著謝塵的動作得到緩解,他安逸地眯眯眼說道:“剛剛在酒樓碰見的男人叫史才梁,妙醫殿的。


    他說了點惡心人的話,想讓我當他的爐鼎,我才殺了他。”


    秦肆酒說的這幾句,謝塵隻聽見了兩個字‘爐鼎’。


    他揉在秦肆酒腰間的手一頓,眉眼間戾氣濃重,“怎麽不同我說?”


    “小事而已。”秦肆酒隨意擺擺手,卻被謝塵從後麵捉住。


    謝塵盯著他的眼睛,沒說什麽其他的,隻是一字一頓道:“若有下次,記得讓我來殺。”


    秦肆酒能感受到他的怒意,用拇指摩挲著他的手,轉移話題道:“我腰好疼,接著揉揉。”


    或許是這語氣有點軟和,也可能是秦肆酒此時的表情真的很痛,一瞬間謝塵心裏那股火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奈的笑意。


    這人太了解自己了,知道怎麽樣才能讓自己消氣。


    腰間重新覆上溫暖的手掌,秦肆酒才繼續說道:“我細問了一下中毒百姓被安置的地點,晚一些你同我去看看。”


    “嗯。”謝塵的注意力全在這截細腰之上,過了半天才問道:“去那裏是準備當好心人?”


    秦肆酒對當好心人沒興趣,搖搖頭道:“隻是好奇。”


    -


    太陽西沉,很快便入了夜。


    二人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往北邊的難民所走。


    這一路上安靜極了,家家門窗緊鎖,偶爾碰見幾名路人,也都是捂得嚴嚴實實,像是空氣之中有什麽毒物,想來應該是被這中毒事件鬧得人心惶惶。


    秦肆酒和謝塵將目光從路人身上收回,抬頭去看。


    有三座二層的小樓矗立在前方。


    應該就是難民所了。


    二人順著這條路一直走,終於走到了難民所跟前,兩側掛著昏黃的燈籠,地上映照著密密麻麻的影子。


    前方有兩撥官兵在把守。


    官兵們捂得比那些路人還要嚴實,臉上帶著塞了棉花的麵罩,隻露出來一雙眼睛和鼻孔。


    “站住!什麽人!”


    秦肆酒從懷裏掏了半天,拿出來一枚小巧的玉佩,這是今天在史才梁那裏拿的。


    他言簡意賅地回答道:“妙醫殿的。”


    官兵檢查了一下牌子,隨後恭恭敬敬地退到一邊,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為首的那位則是殷勤地站在秦肆酒身邊,“史大人,今夜不是輪換嗎?您怎麽不好好在客棧休息?”


    秦肆酒瞥了他一眼,“自然是因為放心不下百姓們,想來看看。”


    官兵立馬拍馬屁道:“妙醫殿果然如傳言那般心係天下人。”


    秦肆酒不再理他,拉著謝塵的手便往裏走。


    越往裏走越昏暗,這偌大的難民所竟然沒有一支蠟燭。


    所有中了毒的百姓隱沒於黑暗之中,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此起彼伏的小聲哀嚎傳進二人的耳中,這裏的氛圍不像是在救治病人,反倒是像專門飼養毒人的老巢。


    秦肆酒思索了一會,忽然回頭往入口的地方走。


    謝塵問道:“怎麽了?不想進了?”


    “不是。”秦肆酒搖搖頭,沒過多解釋,而是直接走到入口處官兵身旁,拿了一盞昏黃的燈籠。


    官兵不敢忤逆妙醫殿的人,也沒多說什麽,隻是笑著說道:“您一會可別忘了給我送回來啊,要不然這深更半夜什麽都看不清。”


    這回終於有了點光亮,二人重新原路返回。


    就在即將進入其中一座房子的時候,忽然有一道刺耳的叫罵聲從旁邊的房中傳來:“竟然敢跟我頂嘴!我看你是不想要明天的藥了是吧!”


    隨之而來的是鞭子劃破長空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男人痛苦的嚎叫隨之響起。


    長鞭一下又一下落在男人的後背,很快便將他打得皮開肉綻。


    “看你還敢不敢跟我頂嘴!我們妙醫殿能用珍貴的藥材救你們,對於你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竟然還敢跟我討價還價!”


    這人惡狠狠地抓住男人的頭發,將他的臉按在一盆散著惡臭的泔水桶旁邊。


    “我貼心給你們準備的晚餐,你們說不吃就不吃了?給我喝!”


    男人滿是瘡口的臉被死死地按在泔水桶裏,無論如何掙紮都掙紮不出來。


    若是不喝進去,隻能生生被水嗆死。


    這人麵露凶光地看著麵前坐著的一群衣衫襤褸,渾身青紫腐爛的人,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


    “看見了嗎?你們隻不過是一群賤民,我心情好了能賞你們個果子吃,我若是不願,你們也隻能給我喝泔水!我看誰還敢有意見!”


    屋裏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沒人敢貿然開口惹他不快。


    這人又是狠狠地在地上抽了一鞭子,“聽沒聽見!”


    地上的男女老少連忙點頭,不然那一鞭子絕對會落到他們身上,隻能弱弱地回道:“聽見了。”


    這人看著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隻覺得心中一陣暢快。


    在這裏,他就是王。


    男人在他手底下掙紮著想要逃脫,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又死死地往下按了按。


    一連串的氣泡從泔水桶底下升上來,男人已經憋氣憋到了極致,再這麽下去一定會死人的。


    這人哈哈大笑出聲,看著男人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玩物一般,一將男人抬起來,緊接著再次用力按下去。


    就這樣四五個來回之後,本就中了毒的男人眼睛和鼻孔開始流出血來,整個人幾近昏厥。


    “真是廢物!這就要死了?”


    這人將目光落在角落處的小男孩身上,笑聲惡心極了。


    “你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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