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壽徹底失去生命的後一秒,秦肆酒緩步從大門口進來。


    隨後他便看見了謝玄一臉的苦瓜相,要多不開心有多不開心。


    秦肆酒走到謝玄的身邊,好笑地問道:“怎麽了這是?”


    謝玄視線向下移,目光集中在衣袍上麵星星點點的紅色血跡上,又抿了抿唇。


    二人誰都沒把已經快要涼了的屍體當一回事。


    秦肆酒悶悶地笑了,“我那還有一件一模一樣的。”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是你的尺碼。”


    “當真?”謝玄肉眼可見地開心了點。


    秦肆酒點點頭,“騙你做什麽。”


    他視線向周圍轉,無論是樂師還是舞女,又或者是之前的那個女人,個個低眉順耳地彎著腰,生怕下一秒死得就是自己。


    秦肆酒放眼望去,全都是為了養家糊口而出來奔波的人。


    他帶著謝玄往外走,口中卻在念著什麽。


    屋內的人們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隻覺得自己腦海中似乎有什麽記憶被抽離。


    秦肆酒拉著謝玄一直走到了宰相府的外麵。


    他最後轉頭看了一眼氣派的府邸。


    一陣風吹過,府中隻要和金壽有些許關係的人,無一不似利刃穿心,紛紛倒地,長眠不起。


    從今往後,世上再無金家。


    .


    金壽去世,金家滿門無一幸存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大街小巷,而一直在客棧等消息的燕國使者自然也聽見了。


    他手中正拿著剛剛洗好的瓜,聞言瓜直接掉到地上摔了兩半。


    隨後他轉身,連忙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這裏萬萬不能多留了,自己和金壽密謀的那些事,若是被人捅了出去,自己就算是有十條命,也出不了這個城門。


    可剛背上自己的小包準備出門,大門就被兩個人推開了。


    秦肆酒笑眯眯地走到他身邊,謝玄則是回身將門關上。


    “使者竟然還未回去啊。”


    燕國使者愣了一下,聽金壽說...皇上不是...不是駕崩了嗎?


    “怎麽?看見我還活著很失望?”秦肆酒坐在椅子上,用手指點了點桌子。


    “皇...皇上...”


    秦肆酒抬手直接施了個禁言咒,隨後和謝玄對視一眼。


    謝玄像之前二人說好的那樣,直接拿出一捆繩子將燕國使者綁了帶走。


    三人一路回了皇宮。


    秦肆酒就是要讓這人看看...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究竟是何下場。


    到時候...攻打燕國就讓這使者親眼瞧著吧。


    自從金壽去世後,朝廷安穩了不少。


    平日裏愛給秦肆酒添亂的幾個臣子也徹底老實了。


    畢竟傳言中...金壽一家是突然患病暴斃,可真相如何...他們都能隱隱約約察覺到一點。


    .


    半月後。


    燕國特派使者假意交好,實則暗中探查情報的消息不脛而走。


    淵王奉命作為主指揮使帶領十萬精兵攻打燕國。


    臨行前,秦肆酒拉著謝玄的手不放。


    平日裏,這動作都是謝玄來做的,每次依依不舍的都是謝玄更多一點。


    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反了過來。


    於是謝玄笑得十分邪肆,“皇上這是舍不得我了?”


    “是啊。”秦肆酒直接應了,“是舍不得你,會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種。”


    這話聽得謝玄心神微動,差點就想把鎧甲脫掉,不走了。


    但是他不能這麽做。


    謝玄微微轉頭,看向窗外。


    葉子敗落枯黃,若是自己此時抓緊上路,說不定趕在年關將至之時還能回來,能陪著他的小皇帝好好過個新年。


    秦肆酒也順著謝玄的目光看向外麵,是個好天氣。


    可是此時的他已經在忍不住地期待著,期待明天也能是個同樣的好天氣,能讓個他的大將軍在外征戰,不受風吹,不受雨淋。


    出征的號角吹響,屬於謝玄的戰馬也在皇城門口等著。


    秦肆酒張了張口,仿若一瞬間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全都化為了一句。


    “萬事小心。”


    謝玄伸出手,摩挲了一下秦肆酒的臉。


    他深深地望著秦肆酒,忽地低頭在唇邊落下一吻。


    “為你征戰四方是我此生之幸。”


    二人的道別比尋常人簡短得多,千言萬語一個眼神足矣。


    謝玄的背影越來越模糊,秦肆酒忽然喊了一聲。


    “謝望幽。”


    謝玄身子一頓,轉身回望。


    秦肆酒笑著揮了揮手,“再見。”


    你曾經告訴過我,和愛人分別一定要說再見。


    期待再次相見。


    謝玄雖然不懂這個‘再見’究竟是為何意,但是也勾唇一笑,效仿著秦肆酒的模樣揮了揮手,“再見。”


    .


    由謝玄帶領的軍隊逐漸走出皇城門,從今往後的日子隻剩下秦肆酒一人在宮中度過。


    不過他也沒閑著。


    整日不是嚇唬眾臣,就是威脅眾臣。


    不過效果出奇的好,不僅國家逐漸走向富饒,百姓們對秦肆酒的評價也更高了。


    說他治理有方。


    曾經被層層剝削的賑災錢款竟然自己回來了。


    視人命如草芥的官員,全都變成了一清二白,為百姓主持公道的好官。


    而遠在皇宮的秦肆酒表示,他什麽都沒幹。


    隻不過偶爾拿劍跟眾臣比劃比劃玩一玩而已。


    .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也逐漸變冷。


    宮中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冬裝。


    被秦肆酒一手提拔上來的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問道:“皇上,今年冬天的冬裝還按照往常數量做嗎?”


    秦肆酒放下毛筆,搖搖頭,“多做一倍,要大一碼的。”


    他看著窗外的枯枝,謝玄應當快要回來了。


    “是。”小太監並未多問,隻是他覺得皇上似乎是在開心。


    .


    年關將至,皇城中張燈結彩。


    按照民間的說法,今晚應是大年三十。


    小太監跟在秦肆酒身後,彎著腰,“皇上,外邊天涼,不如奴才扶您去禦花園轉轉?那裏草木多,擋風。”


    秦肆酒點點頭,忽然問道:“今日的書信還沒來嗎?”


    小太監抿抿唇,這已經是皇上今日問的第七遍了。


    “回皇上,將軍今日並未傳書信。”


    秦肆酒不說話了,隻是坐在禦花園的涼亭中。


    他仿佛又回到了和謝玄初遇的那一天。


    身側的草叢忽然傳來響動,身後的小太監回過話後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秦肆酒百無聊賴地看著那處草叢發呆,或許是哪裏跑來的小貓在裏麵玩耍。


    他並未放在心上。


    .


    看了一會,秦肆酒的眼睛有些幹。


    他悠悠地歎了口氣,轉頭閉上眼睛。


    或許是那邊太忙,導致今日謝玄抽不出空寫信。


    或許是戰事吃緊,導致謝玄沒法回來過年。


    1001剛想出聲安慰,在看見草叢那一塊的時候,沒忍住‘我草’了一聲,又縮回殼子裏。


    秦肆酒隻覺得自己的背上被人搭了什麽東西,他以為是小太監。


    他沒睜眼,淡聲說道:“不必,朕不冷。”


    一雙手忽然覆在了他的手上,隨後便是熟悉的,低沉的嗓音。


    “不冷?我摸著皇上的手怎麽跟冰塊似的?”


    秦肆酒猛地抬起頭,恰好撞進了謝玄的眼中。


    此時空中有煙花綻放,似乎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故事的開始一人扮豬吃虎,一人是亂臣賊子。


    往後的一人是一代明君,另一人則變為忠犬。


    是權力和地位的力量嗎?


    不。


    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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