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隻好點了頭,讓那小廝去請大老爺進門來。


    “和侍郎。”不多時,便聽見了賈赦的聲音,同時就見他大步邁進門來。


    賈赦到了跟前,連自己的弟弟瞧也不瞧,便要與和珅坐在一處。


    賈赦不管如何都是長兄,又是襲了爵的,賈政無奈,隻能站起身來,好叫賈赦落座。


    賈赦坐下後,便極為親熱地與和珅道:“聽聞那做脂粉的連家,與和侍郎親近得很……和侍郎可是專在那家給黛玉買胭脂水粉?”


    和珅早猜到他會來問,神色不變,淡淡道:“我從他們鋪子裏學了點手藝。”


    “學手藝?”賈赦一愣。


    “嗯,閑暇時便做些胭脂水粉。”


    賈赦瞠目結舌。


    賈政更說不出話。


    這樣的行徑莫說放在賈政眼裏乃是不務正業了,那放在賈赦這個素愛玩鬧的人眼中都覺荒唐。


    但這些事放在和珅的身上,偏又叫人說不出話來。


    混到和珅這等地步,莫說是要做個胭脂水粉了,他就是跑去做木匠,鐵匠,恐怕也沒誰敢指摘。


    旁人都是玩物喪誌。


    這和珅也就玩一玩物,卻半點不曾喪誌啊!


    想到這一點,賈政便對寶玉有所不滿。


    寶玉若有和珅的一分本事,也不至令他百般操心。


    這頭賈赦拾起了自己的驚訝,又道:“聽聞過不了幾日,大清銀行便要開了。”


    “嗯。”


    賈赦搓了搓手,恭維道:“和侍郎的本事實在叫人敬服。我還聽聞,這京裏開了家清水齋,也是和侍郎的鋪子。”


    那清水齋是賣酒的地方。


    之所以特地被賈赦提起,是因為這家有個怪異的規矩。


    清水齋的酒水隻供給兩種人。


    一則有才識的讀書人,二則有姿容的嬌姑娘。


    這凡是讀書人,皆清高。


    這凡是閨中秀,都多少有自己的傲氣。


    誰都想去當那有才識的讀書人。


    誰都想去做那有絕色姿容的姑娘。


    於是能不能買到酒,變成了評判標準,自然的,便在一時間引得京中人趨之若鶩。


    賈赦之所以如此抓心撓肺,是因為他同那些狐朋狗友想要買到清水齋的酒,卻買不到手。


    他乃是榮國府大老爺,卻想買一壺酒都買不到手,賈赦哪裏忍得下來?這便巴巴地尋到和珅跟前來了。


    和珅輕笑一聲:“若是大老爺要酒,與我說一聲便是。不過這酒釀造不易,縱使我親去拿,也不過得一壺。”


    賈赦喜不自禁,這會兒看著和珅便親熱如自己的兒子一般,忙笑道:“好!好!如此那便多謝和侍郎了。”


    說罷,賈赦又在這裏賴了一會兒方才離去。


    賈赦回了自己的院兒裏,正巧遇見了邢夫人在院子裏頭和幾個婆子說話。賈赦這會兒喜不自禁,便也不嫌棄邢夫人的愚笨,招手將她喚到身邊。


    笑道:“這日後,我瞧二房還如何壓我們一頭?”


    邢夫人隻當他又喝多了酒,便也不出聲。


    賈赦往日若是聽不見邢夫人的聲音,便要發火。今日卻難得有了耐性,反而又笑道:“方才我去見了和侍郎,你可知曉他說了什麽。那連家確實與侍郎府有來往!這連家平日瞧著不聲不響的,私底下卻是有些本事的……”


    邢夫人這才笑了,也不再嫌棄那連家乃是商戶。


    “連家倒是有本事。”


    賈赦又笑:“你道那和侍郎還說了什麽?我問他要清水齋的酒。他說日後我若是想要,便與他說一聲就是!哈哈……”


    賈赦眯起眼:“這說明和侍郎是願意同咱們大房親近的,他二房怎麽不見得到這些東西?從前寶玉滿口的‘黛玉’,那二房也不加管束。興許就是這個緣故,和侍郎看上去與我那弟弟親近,實際上……嘖。”


    賈赦嘆了一聲,心中更覺自得,又與邢夫人道:“日後該叫迎春多與黛玉親近。”


    邢夫人滿心歡喜地應了。


    夫妻倆越說越覺高興,倒是難得坐在一處,好好說了會兒話。


    大房因而還和睦了一段時間,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和珅坐在廳中,與賈政說起的乃是另一件事。


    “有個消息,我倒也不怕透給你聽。”和珅放下茶盞,淡淡道。


    賈政心中一緊,忙問:“何事?”


    “你們家要有喜事了。”


    賈政心底一鬆,麵上難掩喜色:“當真?”


    和珅卻未再開口。


    賈政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話。這話豈不是說明他不信任和珅嗎?


    賈政忙笑道:“一聽致齋兄說起有喜事,我便心中歡喜難抑。”


    和珅淡淡道:“且備著吧,想來不日便要用上香案了。”


    “有聖旨?”賈政心底又是一驚,這會兒隻覺得無比敬畏,再無半分懷疑。


    和珅常跟在幹隆身邊,他既然說了這樣的話,便決不是空穴來風。


    賈政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那臨安伯府得了聖旨,卻是去抄家的。


    而他榮國府得了聖旨,卻是來宣喜事的。


    賈政忍不住站起身,朝著和珅一拜,道:“多謝致齋兄為我周旋。”


    和珅坐得端正,大大方方地受了這一禮。


    這等事當然不是能隨意透露出來的,而是幹隆特意讓他來說的,好收割榮國府上下的好感,叫榮國府滿心當他同他們是一體的。


    和珅起身道:“我便不多留了,今日前來,也隻是為你報個喜訊。”


    賈政驚訝,隨即心下感動不已,道:“好,我送致齋兄。”


    二人並肩行了出去。


    待快要出榮國府了,突然有人追了上來,道:“和侍郎留步。”


    和珅轉頭一看,便見雪雁捧了個盒子,大汗淋漓地望著他。


    和珅伸了手:“給我罷。”


    他早已明白那應當是黛玉要給他的我,自然連半句多的話也沒有。


    雪雁忙遞了上去,這才告了退。


    和珅拿了盒子跨出門。


    今日他來時騎的馬,於是便將那盒子放在了麵前,刻意行得極慢。


    這一路,不少百姓都瞧見了他的身影,私底下自然又是好一番感嘆。


    回到侍郎府,和珅下了馬,捧著那盒子徑直就進了書房。


    也不知裏頭是否藏了信。


    如此想著,和珅便覺一刻也難等了。


    他極快地打開了那盒子。


    隻見盒子裏放著一個……


    和珅疑惑地拎起來。


    是個書袋。


    白色作底,上繡梅竹。


    比較起之前和珅拿到手的香囊,此物便要精細許多了。


    那針腳也要用心些,上頭繡的圖案更不必說。


    和珅拎起書袋來後,才瞥見下頭還放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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