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賢長歌怪叫一聲,想到身後的黑暗裏即將竄出一幫人,心裏瞬間毛骨悚愕然,雞皮疙瘩都起了。


    兩人重新回到刑番院落,已經夜半了。


    賢長歌走進大廳,直接將大廳裏所有的燈光都開了,室內一片敞亮。


    花九堇將收攏的長柄雨傘放進門口的竹筒裏,打了個哈欠,睏倦地臥在涼榻裏,目光望著院落大門的方向。


    連被雨水淋濕的衣褲也沒有換。


    自己的下屬也是不讓人省心啊,不過還是覺得他們好可愛的,有時候像孩子一樣,總是給自己闖禍。哎,花九堇不禁啞然失笑,自己年紀也才多大啊,竟然都有了這種為人父母的不易。她寵溺地眯起微微上挑的眼角,目光又是迷離朦朧著,氣質又是慵懶又是嫵媚。


    賢長歌坐在桌子旁,一手支著腦袋,過一會就開始打瞌睡。


    躺在涼榻裏的花九堇也眯著眼睛,看似睡著了,其實不然。


    天空中的雨水還是在稀裏嘩啦地下,看這個架勢,今晚是停不下來了,視線所及的黑暗還是仿佛被人在眼前蒙住了黑布一般的讓人視線不暢,但是威力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恐怖了。


    大門外響起嘻嘻哈哈嘈雜的聲音。


    花九堇猛地睜開狹長的眼眶,摸出懷表看了看,已經淩晨一時了,現在才回來。


    而且還是這麽嘈雜,難不成是喝醉了?都喝醉了不成?不然以她花九堇所奉行教導的禮數,這個點怎麽著都應該保持安靜,不吵到街坊鄰居睡覺啊。


    她又猛地眯起眸子,目光定定地望著被推開的大門。


    莫觀音一行人出去的時候,每個人都撐著傘,可是……看看現在,一個個仿佛落湯雞一樣在雨中,雨傘也不知道被丟在了哪裏,還談笑風生似地聒噪著,吵鬧著,互相拍著肩膀,推搡著,嬉笑著,頹喪而不檢點的言談舉止簡直連地痞流氓都不如。


    一行十幾個人,一個人都沒拿著傘回來,這像話嗎!


    花九堇的目光越發的冰冷,不過她側躺在涼榻裏也沒有作聲。房間裏燈光明亮,她就睜著眼睛看著她們,難道連基本的禮儀都忘了嗎,見了她總不會不過來跟她問好的。


    可是,今晚的一切似乎都朝著令人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著。


    莫觀音走在最前麵,渾身濕透,從雨中走進外廊,烏黑的長髮一縷縷打濕了貼在麵頰旁,臉上是極其開心的神情,可是這開心未免有些太盲目了,時不時地轉身朝身後的兄弟姐妹們大喊著。


    一群人從明亮的大廳外的長廊如過無人之境般打鬧著走過,徑直朝睡房走去。


    花九堇看著走在最後的一個人也從門框邊消失的背影,驀地睜大了眸子,竟然連問候都沒有,這是出去了一趟都不將自己這個邢番閣閣主,她們的老大放在眼裏了!


    花九堇無聲地從涼榻裏坐起來,看了看靠著桌子已經睡著的賢長歌,也便沒有叫她。起身,隨手拿了件桃紅色紗製外袍披在身上,屐著布鞋,無聲地走出了房間,她站在外廊上,磅礴大雨帶來的濕氣迎麵撲來,她看了看漆黑的夜和濃稠的雨水,目光追隨著沿著長廊消失在拐角的一群部下,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她們徑直回了臥室,走進臥室的大廳,開燈,然後各自打招呼分別穿過走廊走進自己的房間,看似很正常,可是正常中又透露著一種詭異感,她們的行為太正常了,正常到都不需要頭腦來操縱,仿佛冥冥之中就已經設定好了她們的一舉一動。


    花九堇站在大廳裏,默默地看著她們每一個人走回自己的房間。她沒有驚擾她們,自顧在大廳的椅子裏坐了下來,軟薄的褲子還是濕濕的貼在腿上,腳底的布鞋都是濕濕滑滑的,也還沒有換。


    她掏出懷表,放在桌上,閉起了眼睛,就坐在大廳裏守著她們。看來今晚一夜都不用睡了。


    時間過的極其緩慢,在正大廳裏的賢長歌已經從支著頭顱到靠著桌子陷入沉睡了。


    外麵的雨還在模糊人眼的下著,天空的顏色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花九堇先是走回正大廳看了看賢長歌,見她已經睡著了,拿了件外袍給她披上,這種暴雨的夜晚,極其容易患上風寒。


    然後她又走回了部下們的宿舍間,她打開了夜間回來的部下的房間,手裏提著一盞點亮的銅燈,悄無聲息地走近床邊,在火焰的光芒中,牆上照射出花九堇變了形的幢幢身影,仿佛鬼魅一般。


    她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部下,濕透的外袍也是換下了,換上了睡衣躺在床上,呼吸均勻,沒有任何的問題。


    她去晚歸的每一個下屬的房間都去看了一遍,幾乎沒有看出什麽問題。


    她轉開門把,走進了最後一個房間,那是莫觀音的房間,她站在門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自己還是太縱容她了麽,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般寵著,現在若真是出了事,那她又該如何是好。


    花九堇走進去,將手中提著的銅燈放在床頭的雕紋的紅漆櫃子上,然後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她靠坐在椅子裏,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抬眼,眉間攏著一層倦意,現在已經淩晨三時了,眼白上染上一兩縷的血絲。


    不過是圖個開心一起出去吃頓飯罷了,怎麽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花九堇目光憐惜地看著床上的莫觀音,見熟睡中的她突然翻了個身,身上無袖的白色褂子被睡得變了形,寬鬆的領子被她睡得偏到了一邊。


    花九堇目光望著空氣,又坐了一會,她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兩扇木框的窗戶斜斜向外打開著,用鉤子撐著窗戶,防止被風颳得撞碎。


    看著外麵的雨和漆黑的夜空,還是沒有一點的變化。她望著夜空出了神,過會才轉身走回床邊,彎腰要將凳子搬回原位。


    她的目光剛好滑過莫觀音背對著她的肩膀,神情一愣,目光定定地盯著莫觀音從衣服下露出的肩膀,她將椅子輕輕放下,伸手微微拉下了肩膀處的衣服,白皙的肌膚上一生長的手掌掌心般大小的花紋,樣子好像一張猙獰的麵容微微張開著嘴,不過嘴的地方隻開了一條小小的裂縫。


    這是什麽東西?花九堇訝異地看著這個花紋,伸出手指摸了摸,入手一片光滑,不是紋上去的,倒真像是從肌膚裏長出來的一樣。


    她收回了手,目光嚴肅地看著這個花紋。


    過了會又將衣服的領子給莫觀音拉上去,將椅子搬回原位,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門。


    如何驗證這個圖紋是莫觀音紋上去的紋身,還是別的東西。


    最好的辦法就是……花九堇又不得不再次走了一遍晚歸的部下的房間,去查看他們每一個人的肩膀同樣的位置。


    花九堇從最後一個下屬的房間裏出來,伸手關上了門。


    走廊橘黃色的燈光將花九堇精緻而白皙的麵龐籠罩在一片溫馨的光芒裏,可是她的神情卻是嚴肅而茫然又痛心地仿佛狂風裏漂浮不定的零散花瓣一樣。


    今晚,哦,已經淩晨四時了,應該是昨晚出去一起吃飯的部下,他們每個人的肩膀處,在同一個位置,都有那樣一個圖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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