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麽樣?”


    “美,寧靜,隱隱有種與世隔絕的氣息!”柏顏說,可惜物是人非,隻怕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一次鳳凰。“清晨的風景很美。”


    唐諾笑了,她向後仰了下,背倚著椅背,看向窗外的江麵,說,“我去年去的,那裏給我的感覺就是用繁華演繹了落寞。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滿大街背著背包行李的遊客和出售民族特色物品的小販,江水兩岸霓虹燈閃爍,把一座古城點綴得猶如海市蜃樓,江邊的吊樓腳上建了很多酒吧和客棧,放眼看去比比皆是。印象最深的就是江邊的一座酒吧,好像是叫守望者酒吧,昏暗的酒吧,點上一支蠟燭,聽一群失落的時尚少年彈著吉它唱憂傷的歌,窗外的風景就和現在我們看到的一樣,滾滾江水被夜色掩映,幾艘小船遊飄浮在江水中。”她又笑了下,說,“當時一個人坐在那裏,特心酸,也特別的靜,像處在一個隔離的世界裏,然後慢慢去回憶和思考,想了很多過去和未來還有現在。”她緩了一下,說,“每次我坐在這個位置,就會想起那酒吧,回憶起那種感覺。”說到這裏,她看向柏顏,依然在笑,但笑容裏掩藏了一些東西。


    柏顏也笑了下,把視線從窗外轉回來,看向唐諾,想從她的神情裏看出些什麽,“所以你帶我來這裏,看是否還會感染到寂寞?”她問,“那麽你現在還感覺到寂寞嗎?”


    唐諾聳了聳肩,“已經被人分享了。”寂寞被人分享了,也就不叫寂寞了。


    柏顏偏了偏頭,說,“果然飯是不能白吃的。”唐諾這小摳怎麽可能這麽大方沒有條件地請她吃飯,原來是下了一個更大的套子在這裏等她。想到唐諾剛才的那句話,她問,“寂寞能被分享?”


    唐諾點頭,“能。但要看那個人是誰,有些人坐在身邊能分享寂寞,而有些人卻讓人更寂寞。”


    她是能分享唐諾寂寞的人。柏顏扯了下嘴角,不再作聲,調頭看向窗外,不免添了幾分傷感,能分享她寂寞的那個人已經從她的生命中離開。漆黑的江麵入眼,她覺得唐諾說得沒錯,夜間的江麵果然讓人感到落寞。“這裏果然適合開酒吧。”她說。


    唐諾笑,“我還是覺得開酒樓比較好,熱鬧!”


    熱鬧有時候讓人更寂寞!柏顏回頭看向唐諾,“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專愛和我唱反調。”


    “你才發現呀。”唐諾俏皮地沖柏顏眨眼。她哪次順著柏顏去思考、行事了?


    “有趣嗎?”


    “很有趣,也很有成就感。”唐諾很老實地回答。誰叫柏姐姐生就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長了副“來吧,來欺負我吧”的樣子就不要責怪人家欺負你,乖乖地受了吧。


    柏顏憤,也不知道是該怒還是該笑!她的身子向後一仰,索性放開,說,“那你說吧,你想怎麽欺負我?”


    唐諾“嘿嘿”壞笑兩聲,說,“天機不可泄露,我要是跟你說了,我以後還怎麽欺負你?”


    完了,她又想暴力了!柏顏很想抓起桌上的杯子砸唐諾的頭上。她沒好氣地掃了眼唐諾,再調過頭喝茶,不再理唐諾。


    柏顏覺得和唐諾吃飯還算有趣,當然,前提是唐諾不挑一些找抽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天會忍不住真k唐諾一頓。唐諾時不時冒出幾句話,好幾次氣得她都想直接把筷子捅唐諾的鼻孔裏。


    吃過飯,柏顏坐在酒樓的窗前看著窗外。她在等著唐諾買單,唐諾不是說她請客嗎?唐諾喜歡這個位置不是沒有道理的,坐在窗前,吹著冷風,看著夜景,對麵的霓虹燈,窗台下的江濱公園,散步的遊人,夜間鍛鍊身體的老人。江邊,有江邊的淒冷,同樣也有它的溫柔。畢竟,這條江水,養育了這一城的人。


    “柏姐姐。”唐諾突然吭聲,聲音很小很小,明顯的底氣不足。


    柏顏回頭,挑眉看她。什麽事?


    “我帶的錢不夠,先借我點。”


    錢不夠?柏顏掃了眼桌子,這才多少菜呀?值不到三百塊吧?掃了眼旁邊的服務員,再看看一臉糗樣的唐諾,專門等到她下班請她吃飯都不帶錢!柏顏摸出錢包,接過小票看了眼,從錢包裏摸出錢把帳付了。


    從餐廳出去,唐諾又說要去超市買水果。柏顏很崩潰,你連三百多塊的飯錢都不能付,還逛超市呀?她還是把車子開到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就看到唐諾推著推車滿超市的逛,水果呀、肉幹呀、啤酒飯料呀,全往籃子裏送,沒一會兒就塞滿一籃子,朝櫃檯收銀處走去。柏顏穿過收銀台,到外麵等唐諾,她歪著頭站在那裏,倒想看看這次唐大小姐怎麽付帳。


    排了長長的一溜隊,等了好一會兒,才輪到唐諾。她就看到唐諾摸出張白金信用卡刷卡付帳,然後拎著超大的購物袋笑眯眯地向她走來。


    柏顏掃了眼唐諾,用白金信用卡的人居然付不起飯錢!不想理唐諾,轉身出了超市,然後上車。


    唐諾在副駕駛位上坐好,看到柏顏冷冷的神情也沒放在心上,沖她甜甜一笑,將一包零食遞過去。


    “我開車。”柏顏說,其實是拒絕。


    車子開回去,柏顏和唐諾經過樓下的自動提款機的時候,也沒有見到唐諾去取錢。倒不是掂記唐諾還那點子錢,畢竟一起吃飯誰付帳都沒關係,隻是覺得唐諾這種態度讓她很——看不順眼。


    柏顏回到家,關上門,換上鞋子剛去把手洗了就聽到門鈴響。她從貓眼裏朝外看了眼,發現是唐諾站在外麵,皺了下眉頭,把門打開,看到唐諾晃了下手裏的袋子,袋子裏裝的是剛才從超市買的那些東西。“有事?”她問。


    “有呀,還你錢。”唐諾理所當然地回答,同時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真誠,“還有感謝你幫我解難呀,要不然我當時多糗啊。”


    你也知道糗?柏顏看到唐諾的包已經不在身上,鞋子也由高跟鞋換成了拖鞋,說明剛才唐諾回過自己家的,可為什麽手上還拎著在超市買的東西?還錢,在門口還給她就好,可柏顏看唐諾似乎沒有在門口還她錢的意思。她偏頭猶豫了一下,突然懷疑唐諾剛才買單的時候不一定是真的沒帶錢。要是真沒錢,她敢請她去吃海鮮?側身讓開,讓唐諾進門。


    唐諾進門,換了鞋,把手裏的袋子放在茶幾上,然後在沙發上坐下,再摸出錢包,數了下錢,把剛才吃飯柏顏付帳的錢放在茶幾上,然後說,“現金帳在這裏,人情帳記著以後還。”


    柏顏掃了眼茶幾上的東西,在唐諾的對麵坐下,說,“我以為你想現在還。”


    唐諾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有這打算,你要收嗎?”


    “隨便。”柏顏起身去把落地窗玻璃打開,窗戶正對街景,夜間的城市很漂亮,燈火閃耀,繁華得讓人嫉妒。看穿了唐諾的小把戲,之前的反感消失,但對唐諾的安排還是有些拒絕。唐諾不過是想多點與她相處的機會吧,可她不想去回應唐諾。站在窗前,看向遠方,看向夜空,漆黑的夜空,廣袤無垠,一如她此刻的心。


    唐諾坐在沙發上,盯著柏顏的背影,抬頭看天的她站在城市的幕布下與之融為一體。她就像這夜,而夜也像此刻的她。回想起往日的柏顏,淡淡的優雅,溫和帶著光的氣息。不知不覺間,柏顏在改變,以前的淡漠是用來隱藏脆弱、強裝堅強,現在則是真的冷吧,心冷了,人也隨之冷了。冷比痛好,冷是自我保護,痛是傷害。她寧願柏顏冷,也不願意看到柏顏在傷痛中掙紮,雖然這種冷與痛一樣讓她心疼。她感覺得到柏顏的拒絕和排斥,柏顏不愛她,甚至不喜歡,可她不想看到柏顏在心冷的時候還感受到空氣裏的冷意,有她在,至少空氣的氣流裏能有一點暖意吧。當心冷,空氣也冷的時候,會凍得人遍體生寒,傷及肺腑的。


    第四十五章


    窗外的天空,似乎很遙遠,遙遠到不可觸及,可當你的視線落在它身上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這片天空中。思緒在星空翱翔,才看到它的浩瀚渺無邊際,才覺自己渺小得如同塵埃,觀星宿,宇宙長河中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蒼茫的空間,當你孤伶伶的一人立於那裏的時候,你會覺得冷,且孤獨。


    不知何時,一個人來到她的身旁,斜倚在窗邊,也抬頭看了下天空,然後突然,唐諾仰天一聲長嘆,“啊,明月——”


    明月?柏顏抬頭看了眼天空,星星倒能見到幾顆,明月不知道躲在哪裏。


    “你在何方——”唐諾又加了句。


    柏顏輕哧一聲,繼續看天,跟著又聽到唐諾的聲音傳來,“寂寞的人兒,你站在窗前,抒散你那多愁的情懷,可天上的月亮,你要躲起來,這素為哪般哪為哪般?”前麵幾句,是用那種特抒情的吟詩聲念出來的,倒有幾分模樣,最後一句,直接雷得柏顏炸毛。“唐諾!”她扭頭,忍不住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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