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皮球飛進了府內的神祠中。


    蘇父是刑部尚書,神祠中供奉的便是天庭司法天神二郎真君,他每天早上出門都要拜一拜神像,似乎這樣就能學習到二郎真君的公正嚴明。


    蘇父對神祠是十分重視的,向來不允許孩子們進去搗亂,要是讓他發現裏麵有個球,後果實在是很美妙。


    大哥愣愣地看著神祠,目光呆滯道:“啊……進、進去了。”


    二哥也望著神祠,滿臉絕望:“嗯,進去了。”


    大哥和二哥互相看著對方,然後開始爭論到底讓誰去把皮球拿出來。


    “你去!長幼有序,這事兒應該你先上!”“憑什麽?我是你哥,你應該尊重我,你去!”


    聽著他倆吵了半天,蘇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算了,我去。”


    大哥二哥道:“不行!你是妹妹,怎麽能讓你去呢?”


    蘇汐道:“球本來就是我踢進去的,自然應該我撿回來,沒關係,你們在這兒守著,我很快就出來。”


    說完,蘇汐提著裙子就跑進了神祠,兩個哥哥趕緊做賊似的在外麵把風。


    神祠中,二郎真君的神像端立在前,他手持三尖兩刃槍,額上開著一隻天眼,看上去剛正不阿,不近人情。


    整個神祠的布置線條冷硬,使人生出畏懼壓抑之感,最起碼蘇芮和蘇瓊就不喜歡到這裏來。


    大家喜歡的都是溫柔悲憫的神,比如看上去就非常溫和的菩薩們,像二郎神這種過於威嚴的神明,總是讓人不敢接近。


    皮球就躺在神像腳下,蘇汐彎腰去撿,結果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向前栽了一下。


    噗的一聲,蘇汐的額頭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她一抬頭,那個東西就掉在了地上。


    那東西是供桌上的軟墊,剛剛居然掉了下來,正好護住了蘇汐的額頭,如果剛剛沒有它的阻擋,蘇汐就會直接磕到桌子角了。


    可這神祠裏既沒有風,又沒有什麽小動物,墊子怎麽就會剛好掉下來呢?


    莫非……


    蘇汐抬頭看著冷冰冰的神像,剎那間就覺得它在心中變得不一樣了起來,她搬了個凳子,借著它站到供桌上,然後踮起腳,親了一下二郎神,甜甜道:“謝謝你,你真好。”


    然後蘇汐踩著凳子,跳到了地麵上,撿起皮球跑了出去。


    風吹起簾幕,金色的陽光照在神像上,柔合了冷硬的線條。


    自從此事之後,蘇汐就是非常喜歡跑到神祠裏對著神像說話,因為她知道,二郎真君其實全部都能聽見。


    因為蘇父的職業原因,蘇府中有許多關於刑律的書,蘇汐一邊讀,還一邊問問二郎神的意見。


    “辛未,帝親錄繫囚,見應死者,憐之,縱使歸家,期以來秋來就死。仍敕天下死囚,皆縱遣,使至期來詣京師。去歲所縱天下死囚凡三百九十人,無人督帥,皆如期自詣朝堂,無一人亡匿者;上皆赦之。”


    這個故事講的是唐太宗放死囚歸家,最後這些死囚全部都按期回來領死,結果全部被赦免的故事。


    蘇汐沉默了兩秒,然後道:“啊,編的吧。”


    這種故事簡直一看就是下麵的人為了吹捧唐太宗特意寫出來的,這些死囚裏麵雖然可能有些是被冤枉的,但絕大多數應該都是窮凶極惡之徒,否則不可能被判死刑,放他們出去,那得是多麽大的社會不穩定因素啊!


    而且就算跑了幾個,政府難道會讓下麵的百姓知道嗎?當然是要樹立皇帝的光輝形象啊!


    吐槽了一番這個故事,蘇汐又接著往下讀。


    “法者,天下之儀也。所以決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縣命也。”


    “民之所畏法者,何也?非畏法也,畏刑也。法不用則為法,法用之則為刑。法至於空言文具,是無法賢於有法也。”


    ……


    讀了一整天,蘇汐合上書本,伸出小手,握住石像的手,對它說:“謝謝你呀,一直守護著人間的律法,你超級厲害的!”


    說完,蘇汐就離開神祠,去吃晚飯了。


    九天之上,一座座華美的宮闕矗立在浮雲中,充滿著朦朧神秘的美麗。


    玉道上,一位身穿銀甲的端肅神明踏雲而來,他麵如冠玉,烏髮如墨,一雙眼眸宛如寒玉,透著冷冽的光。


    他好似高山之巔的雪鬆,又似是夜幕中清寒的月華,至高至潔,讓人心生敬畏。


    兩個小仙娥本來正在談笑,見了他立馬站得像鬆樹一樣筆直,繃著一張臉萬分恭敬道:“見過二郎真君。”


    楊戩點了點頭,抬步走過,他衣袂翩翩,容光燁燁,竟連這滿林的花樹都壓過了,當真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楊戩離開了玉道,耳尖的哮天犬聽見了那兩個小仙娥鬆了一口氣的聲音,這麽多年它都習慣了,天上的神仙都怕主人,就連東海龍王、南極仙翁這樣同等級的神仙,見了主人也都是一臉緊張。


    但是哮天犬還是很不高興,主人他明明那麽好!


    就在哮天犬內心瘋狂吹主人的時候,楊戩忽然停下了,抬起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冰雪般的容顏,恍惚間似有一瞬的融解。


    哮天犬問:“主人,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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