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段女聲在瑞德的腦中響起。


    是娜瑞爾。


    娜瑞爾先是道歉,這種近乎無賴的拜託方式並非出自本心,但她實在無法親口說出要放棄自己兒子的事情。再者,她也明白,他這種行為給瑞德和加百列也造成了困擾。


    如果可以,她希望瑞德能夠撫養薩拉查。她的孩子不會給他們惹麻煩,等他破殼之後,會有著相當人類孩子七八歲的智力,身體則會有三態變化。雖然蛇形會顯得幼小,但化成人類的時候會有著五六歲孩子的體型,不是那種軟綿綿隻會用哭來表達的小嬰兒。


    如果無法撫養薩拉查,可以將他送人。她相信瑞德的眼光,隻要等薩拉查十五歲,以他的魔力便能夠獨自生活。


    黃銅鑰匙對應的是一個金庫。


    阿爾比恩大陸設得蘭島上生活著一種貪婪但是特別講誠信的小妖精,他們的魔法很強大,精通各種魔法陷阱。一些巫師會將物品存放在他們那裏,並付出相當豐厚的金幣作為報酬。隻要兩方達成了協議,巫師就不必擔心他們寶貝的安全。


    卡洛斯和娜瑞爾曾在設得蘭島存了一些黃金珠寶魔法用品,作為薩拉查的撫養費。


    最後,娜瑞爾說,如果可以,請在薩拉查破殼之後告訴他,她很愛他。


    她和卡洛斯,都愛他。


    “我不明白……”瑞德眨了眨眼睛,“既然她愛薩拉查,為什麽要將他交給別人。”


    “她要去報仇。”加百列陰測測地道,“斯萊特林現任的家主為了奪權,殺死了她的丈夫,還一直派人追殺她。那個女人準備豁出一切來殺死他,而這個孩子,會是個拖累。”


    那天晚上在給昆蘭的骨頭上刻印咒語的時候,不小心瞥到了昆蘭的記憶。雖然不多,但足夠讓他猜出娜瑞爾的決斷。


    “她……”摸了摸掛墜盒,瑞德問道:“這算是寄存?”


    加百列嗬嗬:“是託孤。”


    瑞德驀地瞪大了眼睛,脫口道:“這、這怎麽可以!薩拉查就隻剩她一個親人了,她是母親,怎麽可以丟下自己的孩子?”


    “斯潘。”加百列平靜地道,“她不僅是母親,還是一個妻子。鑑於她失去的……還是她的靈魂伴侶。”


    娜瑞爾的心口處,“卡洛斯·斯萊特林”的名字鐫刻其上,象徵著生死無法阻隔的感情。


    沒有在懷著孕的時候瘋狂報仇,已經是因為她顧惜這個孩子的緣故了。


    瑞德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


    “靈魂伴侶?!”


    “嗯。”加百列撇嘴,道:“明明是兩個個體,卻非得相互依存著才能夠存活,唔,據說是最深刻的愛才能夠在對方的靈魂上鐫刻自己的名字。嘖,而後壽命共享,但若是一方早死,另一方的心隨之破碎,活不了多長時間……”


    加百列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那簡直就是給本該自由的生命套上枷鎖!你覺得,斯潘?”


    瑞德茫然:“啊?”


    加百列:“……”好吧,他怎麽能想著問他家戀愛經歷為零的孩子呢。


    加百列毫不猶豫地將靈魂伴侶的問題拋之腦後,針對娜瑞爾往他家斯潘懷裏塞孩子的行為,加百列表示憤慨——別人家要死的靈魂伴侶跟他什麽關係!於是他磨牙道:“斯潘,我現在就追上去,哪怕她要死,她也得自己將孩子安置……”


    “加百列。”瑞德忽然開口道,“我很喜歡薩拉查。”


    加百列:“!!!”


    瑞德:“我能照顧他一陣嗎?”


    謹慎地沒有提出正式撫養這個小羽蛇妖,畢竟,他和加百列並不屬於這個年代。不過,他們認識很多好人,或許他們願意在他們離開後繼續照顧這個孩子。


    薩拉查那麽乖。


    精神世界裏,加百列幹巴巴地道:“……我能夠反對嗎?”


    “當然可以。”瑞德抿了一下嘴角,小聲地道:“畢竟,加百列的想法要比別人的拜託更重要。”


    “咳。”精神世界裏原本僵住的天使忽地扇了扇六對純白的羽翼,細碎的流光逸散在空氣中。加百列側身躺在書堆之上,鎏金色的眸子盈著愉悅的情緒。他慢吞吞地開口道:“暫時留著也不是不行。羽蛇妖想要破殼需要大量的血親魔力,而顯然,那個女巫不足以給薩拉查想要的。”


    至於非血親供給的魔力得是血親付出的百倍不止,熾天使表示,那不是問題。


    加百列十分善解人意——特指善解他家孩子的意——地道:“你可以繼續自己的羽蛇妖蛋破殼日誌。”


    瑞德感動地握著掛墜盒,小聲地道:“加百列……”


    加百列:“嗯?”


    “謝謝。”


    加百列愉悅地輕笑一聲,柔聲道:“斯潘,你永遠不必向我道謝。不過是一些不足掛齒的小事而已。”


    “不過……”但有些事,得提前說一聲,加百列道:“斯潘,你不適合做這孩子破殼時第一個看到的對象。雖然羽蛇妖不會像是巨龍一樣將第一個看到的對象當做父母——他們記得父母的氣息——但親近程度不會亞於他們的父母,尤其在薩拉查即將失去最後的母親。”


    瑞德的手指下意識握緊了掛墜盒,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沒有辦法了嗎?比如說,阻止娜瑞爾?”


    “沒有辦法,斯潘。”加百列坦然自己的無能為力,“靈魂伴侶的生死與共是他們的天性,哪怕我抹去娜瑞爾的記憶,但深入靈魂的傷痛不會停止,她的生命仍會在短暫的時間內消磨殆盡。”


    “她能夠忍耐著,直到生下這個孩子,已經是一個奇蹟。”


    瑞德有些沉默地撫摸著手中的掛墜盒,他按下了盒上第一顆綠色寶石,隻聽到“哢噠”一聲,掛墜盒打開,露出墊著紅絲絨的內裏還當中放置著的那一顆不到一英寸長的黑色羽蛇妖蛋。


    幾乎是同一刻,掛墜盒的小小羽蛇蛋就彈了出來,倏忽間就恢復了原本的體型,“砸”進了瑞德的懷裏。


    瑞德忙不迭地抱住這顆蛋,然後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蛋中傳遞出來的委屈情緒。


    “嘿,薩拉查。”瑞德小心翼翼地抱住這顆長著黑色細鱗的羽蛇妖蛋,用著他之前最喜歡的方式撫摸他,安撫他。


    看著瑞德對這顆蛋溢於言表的喜愛,加百列撇了撇嘴。


    他會讓他盡快破殼的。加百列這般想道,然後……然後就丟給艾默瑞斯好了。他為什麽要悉心教導艾默瑞斯十年,不就是等著十年後這一天嗎。


    一切都是為了日後能當甩手掌櫃的前期投資。


    鑑於波恩城的情況,瑞德將羽蛇妖蛋裝到挎兜裏背在身上後,加百列就一個瞬移來到了斯瓦茲沃特的王宮中。


    並沒有寒暄打算的加百列將波恩城的情況連同返魂屍的存在寫在了羊皮紙上,他隱身來到國王處理政事的房間裏,準備將這張羊皮紙放在肖恩·弗羅伊斯特的書桌上。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摔!才不是他們來得不是時候,這明明是大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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