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的淚,真的不是腦袋裏的水嗎?是不是當年自己是個純新人,才會覺得這樣的老闆,這樣的經紀人沒問題啊!現在的米紅豆心中隻剩下了兩個字——嗬嗬。進了穹宇,才知道萌館一直存在還興旺發達是多麽詭異的事情。不說別的,就說自己這種從路邊撿回來的,非科班出生,演藝經驗為零的純粹新人,連個培訓都沒有,直接發了幾個g的教程,就拉上崗了。萌館覺得沒問題,可不代表其他人也這麽覺得。楊漣漪口中的張老頭,就是其中的一個。張老頭,本名張衛國,五十出頭,化化妝,二十多三十也能演,七八十也能抗,現在正是家庭婚戀倫理劇的頂樑柱之一。演技不錯,脾氣不好,原本楊漣漪想請的人不是他,隻是另一個人檔期不行,又不能請太次的降低劇集質量,這才請了他來當主演之一,演林巧她爹,。可是前世也沒見他一開機就吵著要把戲往前提啊……


    這就是米紅豆不懂的地方了。前世,楊漣漪想簽她,她可是和米媽媽商量了好幾天才簽約的,在這好幾天裏,楊漣漪被張衛國的電話煩得不勝其煩,讓他介紹的那個姑娘來試了鏡,導演和投資商一致覺得不咋的,他才歇了那心思。所以後來對米紅豆雖然有些吹毛求疵,但是到底也沒太為難。這會兒可不同,米紅豆簽約速度快,楊漣漪連試鏡都沒讓那姑娘試,張衛國表示很沒麵子,很生氣。再加上,為了配合米紅豆在《皇室秘錄》的戲,這邊開拍的順序也是做了不少調整的,更讓張衛國表示不開心。


    到了片場,米紅豆看那各就各位,就等她的架勢,就知道那張衛國已經說服了導演,把下午的戲提上來了。還好,都市家庭劇的妝化起來很快,米紅豆利索地收拾好自己,可還是無法避免地收到了一些人因為久等而不太友善的眼神,其中自然不少張衛國的。


    化妝的時候,米紅豆在心裏又默默地過了一遍要拍的劇情。林巧媽好不容易把一雙兒女拉扯大,和婆婆鬥智鬥勇多年,關係也慢慢和緩了下來,本以為舒心的好日子總算是要開始了,結果卻發現了林巧爸外麵有了疑似小三的女人。林巧媽和林巧爸大吵一架,正巧此時,林巧開門回家,林巧媽拉著女兒一番哭訴,林巧爸惱羞成怒,怒斥妻女胡思亂想異想天開,繼而甩開了林巧媽拉著自己衣袖的手,準備打開家門走人。結果林巧媽沒站穩,他這一推,林巧媽腳一崴跌坐在了地上。一時三個人都怔住了,心中發虛的林巧爸上前想扶,卻又停了手,隻絮絮叨叨說著都是林巧媽胡亂想些沒譜的事兒,都是林巧媽不好……林巧媽是沒想到,年紀一大把了,自己的丈夫居然對自己動手了,一時傻呆呆的,除了哭,竟半句不能反駁。倒是林巧,早就覺得父親這些日子沒事兒就縮在書房上網,上q,電腦加了密,還托弟弟買了攝像頭很是不對勁,隻是身為女兒不好打開天窗說亮話,暗示了弟弟幾次,也沒個反應。沒來得及想對策,就遇到今天這一幕,看著父親如此斥責母親,腦袋一熱,便把這些日子自己觀察到的事兒都說了出口。不同於林巧媽直覺上的捕風捉影,林巧的話顯然有所佐證。林巧媽簡直心碎,林巧爸一張老臉被女兒說得沒處放,惱羞成怒,摔門就走。


    這次要拍的,就是從林巧打開門,見到爭吵中的父母,開始。


    對米紅豆來說,《離婚就離婚》的拍攝,要比《皇室秘錄》來得簡單得多。開門,震驚,勸架,安撫母親,想要扶起被父親揮倒的母親,因父親掩飾的怒斥而越發沉默,不斷積攢的怒氣值最終爆發。緊張,憤怒,失望,快速地連珠炮一般說出了近日父親的異常,而後……ng了!


    不過,被導演ng的,不是米紅豆,而是張衛國。不知道為什麽,本來應該在米紅豆說完那堆指證的話之後,就惱羞成怒摔門而走的張衛國,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好幾秒,被ng了。


    導演一音效卡,驚醒了張衛國,他也不言語,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米紅豆,而後快步走到休息位上大口喝了好幾口水。微熱溫度正好的茶水,順著喉嚨,一直潤到胃裏,張衛國皺著眉,放下了保溫杯,轉而去旁邊成箱的礦泉水箱裏拿了一瓶。又灌了幾口涼水,才讓他冷靜了些。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居然被一個純新人給帶入了戲,入戲也就算了,還沒接上劇本?ng了?簡直!


    張衛國,勸服導演把下午和米紅豆的那場戲提到第一場來演的理由是,看看新人的水平。導演約莫也明白他是憋著一口氣想給新人一個下馬威,老憋著氣,也演不好啊,在詢問過楊漣漪沒有反對之後,這下午的戲就被提了上來。就像是導演想的那樣,張衛國,就是想讓新人一開始就ng個幾次,殺殺她的威風,也擺擺老前輩的譜。整個劇組的時間表,都為她一個人調整了,憑什麽啊。張衛國,布置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


    從米紅豆推門進來,張衛國就知道,想看這個新人的笑話,恐怕是不太可能了。作為一個老戲骨,張衛國也算是矜矜業業,每次拿到劇本,總要看上很多遍,除了自己的戲份,對劇中其他人的戲,也多少有些了解,務求在全局方向上不出錯。所以,米紅豆一出場,張衛國就看到了,那不是米紅豆,那是林巧,那就是劇裏的林巧。經常吵架的父母有了再一次的爭執,林巧一開始的不走心隨意地勸了幾句,到聽明白是因為父親可能有了小三爭吵時,則散去了不走心的模樣,轉而一邊努力勸說母親可能是想差了,一邊對父親投去隱忍的目光。直到,林巧以保護的姿態,擋在了母親的麵前,對著自己這個父親,說出了她知道的,自己近日的異樣。那個孩子,眼中滿滿的失望……不,不僅是失望,還有那微微顫抖的身子,不知是因為第一次這樣對抗父親的緊張,還是因為對父親可能出軌的氣氛……那微微濕潤,卻沒有落淚的雙眸,倔強地掩飾著脆弱與無奈……一字一句,敲在張衛國的心裏。事情被說開的慌亂,對妻女的愧疚,大男人臉麵被打的惱怒,張衛國百感交集,那一刻,他就像真的成了林巧爸,做錯事的林巧爸,麵對自己女兒的譴責,無所遁形。張衛國被米紅豆拉進了戲裏,他成了林巧爸,他不是張衛國,他忘了劇本,張衛國對此,本能的反應,就是呆滯。於是,ng了。


    應該是自己,太過看輕了這個新人吧。張衛國又灌了幾口涼水,上場繼續。


    這一次,張衛國有了心理準備,時時刻刻在心裏拉扯自己一把,不會太入戲,就順利得多。即便是這樣,一場戲順順利利地拍下來,也是有點兒吃力的。那米紅豆,不知道怎麽回事,第二次,比第一次演得還好。那些細微的動作表情,略帶顫抖十分單薄卻又很是強硬的語氣,把一個沒有享受過什麽親情十分渴望親情又一次次被傷心還是想去維護想去相信親人的女孩,演得太像,太像。張衛國,好幾次,不敢去看她微微泛紅的眼睛,就怕,又被代入了戲,隻憑本能忘了劇本。


    米紅豆才不知道一拍完就下場,一句話也沒說的張衛國是被自己震驚了。她現在思考的事情是,為什麽紀珺心會出現在《離婚就離婚》的片場?


    第十五章 入戲


    對於粉絲而言,能時常看到自己的偶像,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是,米紅豆現在覺得自己有點兒不幸……因為,自己剛把那麽大一包肉脯扔了啊,紀珺心過來,該不是後悔了來尋肉的吧,自己該拿什麽還給她?


    戲都拍完了,米紅豆還磨磨蹭蹭地不下場,小心地偷瞥一眼還在不遠處站著的紀珺心,對方望向自己的眼神有著奇異的神采,那是在紀珺心麵對美味吃食時都未能達到的興趣盎然。米紅豆越發不敢下場了,可是工作人員已經過來更改布景,下一場可沒她的戲。


    事實上,米紅豆可真是誤會紀珺心了。之前楊漣漪趕著找米紅豆回來上戲,找來找去找不到,手機還不接。楊漣漪猜想著是不是《皇室秘錄》那邊兒也臨時改戲,把人給拉走了,於是給喬如柏去了電話。偏巧,喬如柏這天還沒在片場,隻能幫忙向紀珺心那兒問了一聲。這回音還沒來得及給楊漣漪呢,楊漣漪就在垃圾箱旁邊把人撿了回來。之後忙著幫米紅豆上妝,進行演前教育,楊漣漪把電話都給忘在一旁的包裏,錯過了不少來自喬如柏的電話。喬如柏有些不放心,人又趕不回來,隻能讓還沒上場的紀珺心幫忙過來看看那兩隻笨蛋是個什麽情況。


    這一來,剛好趕上ng之後的第二次開拍。米紅豆不想一進組就被打壓,於是拍得很是賣力,一直到這場戲順利過了,醒過神來,才看到紀珺心。而對於紀珺心而言,米紅豆這場戲的表現,要比她前一日演小皇後時,給自己的震撼還要大。前一天,米紅豆演嬌羞的新婚小皇後,最後投向姬衍的眼神,那是溫柔纏綿,羞澀欣喜,甚至還有一種夢想終於達成,攀至高峰的圓滿與心酸。那個眼神,並不是純粹的演技可以達到的,要不,就是米紅豆在那一瞬間,看著張子晉,想著的是心中摯愛的人,並且在那一刻把張子晉完全替換了。要不,就是米紅豆,真的入戲了,成了秦慕雪,愛著姬衍的秦慕雪。紀珺心前一日全程圍觀,最後驚嘆於米紅豆的表現時,卻更希望米紅豆的成功,是使用的第一種方法。


    不過,此時看到米紅豆飾演林巧的表現,紀珺心肯定,米紅豆入了戲的。渾然不見那原本憨厚活潑的樣子,她開門的那一刻,就變成了林巧。小心翼翼的,不露情緒,明明關心,渴望,卻用冷淡掩蓋了一切,那就是一個,想要親情太久,久到,自己都以為自己不需要親情的小姑娘。紀珺心覺得心髒被牽扯得有些難受……還好,這場戲沒拍多久。在結束之後,場中央的小姑娘,一下子又從林巧變成了米紅豆,那個,會給自己送燒豬肉的米紅豆。說起燒豬肉,這次也很蘇脆啊……咦,好像想到了什麽奇怪的地方,紀珺心暗自掐了一下手心,拉回了越發飄遠的思緒。


    真是厲害……對演員來說,入戲,其實並不是很難。一年一年地演下來,總有那麽幾部戲,總有那麽幾場戲,會入了戲。當時的情緒,心境,際遇乃至於環境,對手……可能對演員造成影響,讓其入戲的因素太多。入了戲,便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了。除了一小部分的藝人,大部分的藝人在拍戲的生涯中,都有過或多或少的入戲體驗,難的,從來都不是入戲,而是如何從入戲的狀態中抽身而出。這一點,太難,難到,很多人,都失敗了。於是,才會有那麽多戲裏的情侶最後成了現實的情侶,甚至是夫妻。入了戲,放了真感情,抽不回來,無法放棄,那就隻能在現實中繼續下去。所以,很多的演員,其實都不會放縱自己入戲,一來,入戲了,未必代表演得好,張衛國之前的ng就是這種情況。入戲了,自己是那個人了,就未必能嚴格按照劇本走了,反倒是對拍攝造成了一些影響。二來,入戲,不僅是戲裏的愛情,甚至是戲裏的恩怨情仇,正麵或者負麵的情緒,都容易被入戲了的藝人吸收。所以,就有些演員拍了太過負麵陰暗的角色,入戲了,出不來,出現抑鬱症狀去看心理醫生的情況。有些人,入戲是被動,像張衛國,像很多人。也有人,入戲,是主動,是不經意,像剛才的米紅豆,也像……紀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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