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陷在洶湧的凶惡人潮裏,到處都是詛咒,到處都是嘲笑,到處都是毫不留情的暴打和輕賤,他雙手掩麵躲避著種種,不停地告訴自己說:“等我長大就好了,等我長大就好了。”


    等他長大了,他就會變成吃了波菜的大力水手,或者勇猛無敵的大巨人,再也沒有人能夠欺負他了。


    但是長大的過程那麽漫長,長得他望不到盡頭的一點光亮,隻餘下悲哀和絕望。這個時候,有個聲音忽然在他耳朵邊說:“宛清,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a id="ads" href="http:///"></a>


    然後他就醒過來了,他縮在牆角,麵前晃動的盡是陌生的麵孔,他還是那個小小的宛清,誰都可以罵他,誰都可以打他,他不想醒來,怕得想要將自己盡力縮回牆裏麵去:“我不要醒,我不要醒,、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奶奶奶奶,奶奶快要救我呀,然而這一回,奶奶還是沒有再回來,宛南平用力地踢打他,“把宛妤喊過來,她不是最見不得你受欺負的麽?喊她來啊,喊她來!”


    他抱著腿,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進去,嘴裏嗚嗚咽咽的躲著劈頭蓋臉的拳腳,就是不肯說話。他不知道爸爸要幹什麽,但他本能地知道他找宛妤姐姐肯定是沒有好事,他把他騙回家,還帶了幾個男人回來,他們說話粗聲粗氣的,手上還有槍和刀,一點也不像要幹好事的樣子,所以他不肯,他死也不肯,他不想害宛妤姐姐,死了的人就永遠也不能回來了,就像奶奶一樣,所以他不要宛妤姐姐死,她要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肯帶他吃東西,肯摸著他的頭說,宛清你該長大了,肯告訴他說,宛清,你也可以很厲害的。


    但是她還是來了,她好像電視裏演的英雄啊,飛起一腳就將壞蛋手裏的槍踢開老遠,但是他們卻拿刀割他的脖子,要她住手。


    當時宛妤姐姐看他的眼神讓她好怕好怕,怕她嫌他麻煩,怕他嫌他小,所以他努力地鼓起勇氣,就算那刀刺進去真的很疼很疼,他也沒有哭沒有求饒,他告訴她說:“姐姐我不怕。”


    他說完那句話,刀子刺得更深了,血一股一股地湧出來,他怕得要死,宛妤姐姐看著他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好吧,我投降。”


    她的語氣那麽無奈,那麽鬱悶,他惶恐地看著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宛清,你醒醒,宛清。”


    又在叫他醒來,但是他不想醒,他一點也不願意醒來,醒來有什麽好呢?醒來的人都那麽可怕!


    “宛清,我是宛妤姐姐,你睜開眼看看我呀,宛清。”


    ……


    “宛妤,我看還是算了吧,他就算清醒,也是什麽都說不清楚,局裏從部隊那邊調派了人手做地毯式的搜山,隻要他們還在那山裏,就絕對跑不出去。”


    “那要是他們抓到我姐的時候就已經跑下山了呢?就算沒有下山,可那裏有那麽多山頭,什麽時候才能搜得到他們?她懷著孕,我離開的時候已經很不樂觀了,我不信他們會好心對待她,而且,我也不信,我姐姐沒事會要我來找他,一定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但宛清知道的……宛清?!”


    宛妤說著訝異地發現宛清抬起了頭,他看著她,傻乎乎地笑著。待反應過來後,她趕緊趨上前去抓著他的手,說:“宛清,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事情?你告訴姐姐好不好?現在宛婷被他們抓走了,宛清,如果可以,你幫幫姐姐好不好?”


    宛清卻看著她,怯生生地微笑:“姐,你不怪我了是不是?”


    “我從來就沒怪過你呀。”宛妤籲一口氣,她心裏都快要急死了,然而她不能不耐下性子來安撫這個嚇壞了的大男孩。那天宛婷和宛妤被抓走後,因為在他這裏套不出半點有用的消息,他們隻能將他送來醫院包紮治傷,誰也沒有再問及這個原本就半傻的孩子,但是,宛婷不會是無的放矢的人,在事情那麽緊急的情況下,她更不會無聊到隨口跟她說那麽一句話。


    宛清一定知道什麽事情,而這事情,宛婷也知道,而且必定是攸關她生死的大事情。


    宛妤心裏一刹時湧過很多念頭,但這些念頭都籠統而模糊,倉促之間,她根本就抓不到一點要害。所以她隻能寄希望於宛清,她竭力放柔了語氣,溫和地說:“宛清,宛婷姐姐給壞人抓走了,我們找不到她,你知道……”


    “宛婷姐姐?”宛清吃驚地看著她,“可是姐姐你不是在這裏嗎?”


    宛妤籲一口氣,他竟然把自己和宛婷都弄混成一個人了,她苦笑,這錯誤到底是什麽時候讓他養成的啊,她一點都不知道!


    旁邊人又在勸她:“算了吧,我看問他真是白問了,宛妤你要不先包紮一下,你身上的傷……”


    宛妤真是想罵人了,她身上的傷就算是一萬年不去管都要不了她的命,但是她姐姐待在那些人身邊多一秒都有可能會送命他們到底知不知道?


    宋建輝和宋仁軒都在忙著布置追捕工作去了,他們帶走了全部的精銳,現下留下來的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啊?!


    她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來打擾自己,隻是悲傷地看著宛清,寄希望於他能夠突然靈光閃現,然後冒出一句令她狂喜的話來。


    “我知道。”


    “?”宛妤呆滯地看著宛清,不明白剛剛那句話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如果姐姐不見了,我知道怎麽找你。”


    “你真的知道?”宛妤猛地撲上去,抓住宛清的手,恨不得能掰開他的嘴,一下子讓他多說些東西出來。


    又一個山頭搜完了,除了確信那夥人抓了人後確實曾在那棟廢棄的別墅停留過,他們沒有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直升機在天空徘徊,四條線幾乎是漫山推進,可那些人帶著宛婷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半點影子冒頭。


    宋仁軒聽著匯總過來的搜索信息,心裏已被焚成寸寸焦土,可麵色依然沉靜如水,他知道,現在還不是他放棄,更不是他崩潰的時候,宛婷還等著他去救她。


    他手上拿著廉刀,埋頭收割著擋路的荊棘叢林,恨不能一腳就將所有山峰踏遍,隻需瞬息就能夠讓他最親愛的寶貝脫離苦海。


    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老天似乎並不願意收他,當另一座山頭眼看著也要搜盡,在那裏,警犬已失去了獵物追蹤的痕跡,這通常意味著,他們這次大範圍的搜索已經是前功盡棄了。


    老劉紅著眼睛跟他說:“小宋,我知道你難過,但是這裏已經沒有再搜下去的價值了。”


    宋仁軒堅持:“警犬的行為不代表任何東西,他們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足以迷惑獵狗的嗅覺。”


    老劉難過地看著他:“小宋,你正在失去你引以為傲的優秀的判斷力。”


    見鬼的判斷力!宋仁軒很想要發狂,但他不願意浪費一點時間在這種沒有意義的爭辯上,他必須要爭分奪秒,他隻想早一點,再早一點找到他。


    老劉拉著他的手,不允許再做這種徒勞的行為,宋仁軒垂眸看著他的手,淡淡地說:“我知道自己可能在無用功,但是我更不願意坐在指揮室裏等。這時候,我不是刑警,我隻是個受害人的丈夫!”


    “混蛋!”一聲斥責傳來,宋建輝大步走過來,他瞪著宋仁軒,惱怒地道,“這麽多年的學習和鍛練,就養出你這麽副不經事的性子麽?!”


    “那你怎麽就不知道,我媽當年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你太經得起事呢?”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摜上了宋仁軒的臉。


    老劉趕緊上前攔在父子兩個中間:“宋校長,小宋,都克製,啊,都克製,我知道你們心裏急……”


    宋建輝的臉色很難看,但他好歹沒再跟宋仁軒計較,回身看著老劉,說:“剛剛山下來了電話,說宛清在宛婷的手表裏安裝有定位係統,現在下麵的人正全力按照那上麵所標示的坐標趕去,現在,”他看著宋仁軒,“你還要在這山上搜下去嗎?”


    “這是他們在港口訂的船,”陳啟才將手下剛剛報上來的信息告訴蘇澤,“他們挾持人質,本來就沒想要和警方對話,原本他們的計劃是,抓了人後就乘船離開,關鍵時刻才拿她們來開路罷了。隻不過,人質和警方的反應似乎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所以他們到現在,還沒有趕到碼頭。”


    “有沒有通知警察?”蘇澤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從宛妤出事後,他晝夜不安,寢食俱廢。


    “我為什麽要通知他們?”陳啟才挑眉,“是你欠我的人情,又不是警察,所以我的事,就是按照你的要求,查到你要的信息。”


    蘇澤拿起桌上的紙條就欲離開。


    “開開。”陳啟才在後麵叫住他,笑得有幾分老狐狸的自得,又有幾分恃才傲物般的目空一切,“良心建議,如果你想你的小女朋友平安無事,最好還是不要太寄希望在警察身上。當然了,既然已經欠了我一個人情,我不介意再讓你多欠一個。”


    蘇澤回頭,看著自己的父親,臉上如春風般溫潤平和的麵具早已不在,隻餘眸光冷沉,幽冷如冰,但他卻是半點猶豫也沒有,立即說:“爸爸,請你幫我!”


    低頭而已,他想,當有了第一次,就早已不再懼第二次了,現在的他,隻願她能平安回來,也隻要她可以平安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親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隻要你愛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妾心如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妾心如水並收藏隻要你愛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