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門。


    往日來來去去的商人行者如今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帝都護衛隊組成的歡迎儀仗。


    和普通的麵帶笑容的儀仗隊不同,護衛隊成員一字排開,麵色肅然,手中武器並未離身,開刃的長劍豎於胸前,組成的陣型給人以無名的壓迫感。


    護送使節團的帝國軍沒有察覺異常。


    帝國尚武,以這樣的形式歡迎別國使節很正常,換做戰爭剛結束的那段日子,帝國的儀仗隊比現在還要多一份凶悍!


    因此麵對肅穆威嚴的儀仗隊,帝國軍人的心中隻有向往和自豪。


    但使節團那邊就不一樣了,在知情人眼中,兩側那些身形板正、彰顯帝國實力的儀仗隊仿佛是噬人的猛虎,下一刻他們手中的劍就會斬落冒犯者的頭顱。


    即便使節團裏的人都是挑選出來的,但還是無法承受這種程度的壓力,他們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哪怕坐在馬車內的使節,手指也在無意識敲打著窗沿。


    使節團唯二沒有被壓力所迫的,是薇薇安公主,和已然有所覺悟的法蘭王子。


    “百聞不如一見,不愧是帝都護衛隊,我從未見過如此訓練有素的隊伍。”進入帝都後,薇薇安收起屬於少女的天性,身上多了幾分端莊,“你看那些戌守邊疆的帝國將士,他們臉上寫滿了向往。”


    “作為那位王親自培養的隊伍,帝都護衛隊是帝國軍將士眼中的標杆,他們以進入護衛隊為自己的榮譽和目標。”法蘭解釋道。


    薇薇安的臉頰因激動而泛紅,看起來十分可人:“僅僅是手下的隊伍都這般威武,我都不敢想象那一位到底會是何等風采!”


    “…你就不能多正經一會?”法蘭笑罵一句,內心的壓力消散了些許。


    “王兄,我明白如今的情況,但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那位創造了無數奇跡的王,我心中的激動實在是難以平複。”薇薇安輕捂胸口。


    對薇薇安陷入情緒化的時候也能保持儀態,法蘭其實非常滿意,但為了在後續與帝國方交談時掌握兩人間的主導權,他要小小打擊一下妹妹。


    “這樣的你可不適合與那位進行交談,即使他如今沒有公開身份,你的姿態也顯得有些失禮。交流任務先交給我,你先適應。時間還長,等正式的儀式結束,你總會有機會的。”


    薇薇安分得清輕重,她點點頭:“那就麻煩王兄了。”


    笑著點點頭,法蘭掀開窗簾,觀察起周邊的情況。


    儀仗隊從城門口一路排進城內,從長度來看,應該是出動了一半以上的護衛隊成員。等使節團走到末尾,儀仗隊轉而跟隨在兩側,順便承擔保護的任務。


    奇怪的是,這條前往王宮的路線看不見普通民眾,路線上的商會店鋪也是門扉緊閉。


    …恐怕有人提前把使節團的目的,在帝都內散播開了!


    法蘭確信,那位在收到拜帖的瞬間就能分辨出使節團…準確說是使節團背後之人的意圖,從而采取應對措施。


    封鎖消息是首要舉措,不然消息一旦傳遞開,帝國民眾的憤怒不是能輕易控製的。


    但看如今的情況,消息應該沒有得到有效封鎖,否則作為迎接儀式的一環,民眾也會上街歡呼。


    眼前的景象,恐怕是那位為了不讓使節團的人被憤怒的帝都民眾打罵,暫時對路線進行了封閉,出動這麽多護衛隊也是同樣的理由。


    雖然至少不用被丟爛菜葉了,但法蘭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民眾方麵尚能采取最無奈的舉措,但忠於帝國的官臣那邊又該怎麽辦……


    法蘭越是思考,內心就越是沉重。


    既要控製民眾的怒火,也要把控臣下的態度,還得應對使節團的惡意……就算那位有意伸出援手,麵對這麽多難題,恐怕也難以作為。


    至少站在對方的角度,法蘭自認束手無策。


    閉上眼睛,將心底最後一絲阻止戰爭的期望掐滅,法蘭專心考慮之後的計劃


    ——袒露實情,將我現有的推測結果全盤告知,幫助帝國揪出幕後黑手,以平息帝國的怒火。


    有可行性,但不好找交談的時機。


    雙方見麵後,使節為了達成幕後之人的目的,肯定會搶奪談話的主導權。


    如果他當場激怒帝國的接待方,使節團所有人很快會落入牢獄,那時再想找機會就難了。幕後黑手為了以絕後患,絕對會想盡辦法滅口!


    ——搶奪談話的主導權,在使節之前發言!


    以王子的身份,師出有名。隻要我表現出有別的想法,那位大概率會配合,讓使節永遠沒有發言的機會。


    隻是這二者都建立在那位的仁慈之上,是在賭,而法蘭不敢賭。


    ……


    沉默中,法蘭眼中閃過悲傷。


    ——最穩妥的辦法,用我王子的身份,讓帝國發起的這場戰爭徹底名正言順:


    幕後黑手的意圖是使帝國成為戰爭的發起方。


    以受挑釁而發起的戰爭終究難以得到認同,一旦被對方得逞,對方就有辦法說服其餘各國集結兵力進行抵抗,以各國滅亡為代價,消解帝國的實力。


    若我以王子的身份,痛斥此番挑釁實則有人暗中謀劃,父王遭受奸人蒙蔽才作出如此愚行,這樣就算阻止不了戰爭,帝國作為發起方,也能有個“除賊”的正名。


    雖然最終的結果,好一點是父王退位、我作為帝國的傀儡擔任國主,壞一點則會變成戰後國土被帝國吞納、鄰國從此消失……


    但是無論哪者,接受帝國的統治,對民眾來說都不一定是壞事。


    帝國如今的國土本就是諸多國家的統合,但如今帝國的子民安居樂業、不分彼此,比故土的民眾過得不知道好多少倍。


    …隻是戰爭免不了士兵的傷亡,他們的死,還有那亡國的罪名,會落在我身上。


    我…有承擔的資格嗎?


    “王兄…王兄,在想什麽?”


    妹妹的聲音喚醒了法蘭。


    “…啊,沒什麽。”


    “在接待方麵前,你可不要失了禮數,那就丟人丟大了!”薇薇安的聲音仿佛有撫平心緒的功效。


    “…嗯,你放心。”


    “我們已經到了,你快準備準備。”


    經過薇薇安提醒,法蘭才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通過車窗能看到四周已是雄偉的王宮建築。


    “…好。”法蘭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正麵臨時,還是愣神了一會兒。


    走下馬車,再將妹妹接下來,法蘭轉身,看見使節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去與門口的接待者核實身份。


    “…民重要,還是國重要?”法蘭無意識地詢問。


    聽到他問題的薇薇安,露出疑惑的神情:“王兄不是曾解答過這個問題嗎,怎麽現在又…太緊張了?”


    “…嗬,是有些緊張。”


    倒是我差點忘了……


    法蘭釋然。


    薇薇安露出笑容:“嗯,王兄看上去精神許多,那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


    在數十位使節團成員驚訝的目光中,法蘭放下了薇薇安的手,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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