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出差去了。”仁王麵不改色。


    忍足斜眼看他:“那其他人呢?我記得你有姐姐的?弟弟?”


    “爸媽都沒說,其他人也沒必要說了,我一個人哪裏不好嗎?”仁王淡淡道。


    忍足能察覺出他有些失落,卻分辨不清這樣的失落有幾分真實。可這種情況下就沒必要追究這個了。


    抬手推了推眼鏡,他從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我家的鑰匙。本來應該提前幾天幫你搬東西的,但你大概不太喜歡別人動你的東西。我也沒時間。所以……自己搬?”


    他想了想,又對著車子前的幾個人抬抬下巴:“或者找人幫忙?”


    仁王挑了挑眉,和忍足對了一個眼神。


    幾秒後他才抬手接過鑰匙:“你心還真大,就這樣把家門鑰匙給我了?”


    “信任人民警察有什麽問題嗎?”忍足回了一個完美的笑容。


    仁王嘖了一聲,鑰匙串在手上轉了兩圈:“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那我走了。”


    “你今天就過來嗎?”


    “今天要值班的忍足醫生。”仁王揶揄地看他,“我就算今天就過去,你也見不到啊。”


    “我可以調班啊。”忍足攤了攤手,“為了歡迎你。”


    “算了吧。”仁王嗤道,“我可真是受寵若驚。”


    忍足一副很期待的樣子,倒真的讓仁王有一種詭異的感動。


    一個人太久,真的偶爾會期待有個人陪伴。


    ……雖然這個陪伴的人選實在是有點荒謬。


    他在車上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裏的鑰匙,有點弄不明白自己複雜的心情到底哪個成分占據了上風。


    他回到警隊宿舍後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叫了外賣吃了午飯,又看了一眼宿舍——同住的同事還在上班,房間裏有些亂。


    住院住了不短的時間,習慣了消毒水的味道再回到警隊裏居然還有些不適應。


    整理整理吧。


    他慢悠悠地摸出自己的行李箱。


    整理行李卻根本沒花多少時間。他年初才回國,就是直接接到了老教授的邀請。出國讀博也是老教授推薦的,所以他回國回的也很幹脆。


    老教授原本隻是讓他作為外援參與一次警隊的活動,是他自己放棄了老教授的研究所的職位跑來考警局的。


    體能測試這些都不是問題,他畢竟曾經是個運動員。


    至於其他……


    說起來他的檔案和工作關係還是掛在心理研究所的,確實屬於“編外”人員。人事關係上和這些同事沒有競爭關係,自然能夠很快相處融洽。


    把日常的用品和不多的衣服塞了一個箱子,仁王看著自己的家當覺得有點寒酸。


    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買房。


    也不是缺錢。


    但一個人,也沒有非得安家的必要了。


    忍足會有那樣的提議,也是出於相似的心情吧?


    一個人住沒什麽不好,但多一個人,心裏會好受一些。


    他們這個年紀,終於懂得孤獨是多難熬的味道了。


    這麽想著的仁王推著行李箱往外走,和路過的關心的同事表示去朋友家住一段時間。


    叫了計程車到了忍足家在的小區,距離醫院很近。保衛處輕易放他進去了(大概是忍足提前打過了招呼)。電梯一路到了頂層,仁王拿著鑰匙開了門。


    他在玄關的地方看了一圈,挑了挑眉吹了個口哨。


    他覺得之前對忍足心理的側寫有微妙的錯誤。


    除了寂寞心理之外……


    這麽大的房子一個人住也太浪費了吧!現在醫生的待遇這麽好了?不可能吧!


    冰帝出來的人,果然不一樣。


    仁王表示自己並不是有偏見。


    並不是。


    ☆、3


    忍足真的去調了班。


    或者說,他前幾天剛好幫別人值了班,今天正好還回來。


    門診加了兩個號,下班時間卻算得上比平時早得多。


    他拐去了醫院對麵的超市買了點菜和米,琢磨著最好不要給傷號吃外賣。


    到家時天也黑了。


    他打開了玄關的燈,換鞋時看見了擺在玄關鞋櫃旁的行李箱。


    把菜放到廚房,忍足往客廳的方向走。


    才沒走兩步就看到沙發上躺著的人,側身向外抱著本來放在沙發上的靠墊,就這樣睡著了。


    ……等等,睡著了?


    “你要睡也好歹蓋一件衣服吧。或者去房間裏拿毯子。”忍足道。


    他低下頭看著躺在沙發上的人。


    側躺著的男人沒睜開眼睛:“不想拿。”


    “那也不要裝睡。”


    “在你回來之前我是真的睡著了,隻是你開門聲太大把我吵醒了。”仁王反駁。


    忍足想了想自己的動作,完全不覺得有多鬧人。


    “你還不如說你是職業病,一聽到動靜就會醒。”


    仁王依然沉住氣沒睜開眼睛:“我一向淺眠,這也不算職業病。”


    忍足看他沒有起來的意思,無奈地扶額抱怨:“你小心壓到傷口。”


    這句話裏帶了一點不惹人厭的關西腔。


    仁王依舊鐵了心裝木頭人。


    忍足沒辦法,自己去了房間從櫃子裏翻出毛毯:“不蓋著點就算了,空調也不開,真是不怕著涼。”


    他說完又自己去找了遙控器開關,打開了空調,轉身去了廚房:“你想睡就繼續睡吧,我去做點吃的。”


    “叫外賣不就好了?”


    “你餓?”


    “不是。”


    “那就等我做。傷還沒好吃什麽外賣。”


    仁王便不再做聲。


    他聽見了燈打開的聲音,然後是眼瞼上感覺到的隱約的光亮。再然後,是電磁爐按鍵的聲音,洗菜切菜的聲音。


    下午的時候他是真的在沙發上睡著了,也是真的在忍足進家門的時候醒了。


    精神上原本就有些疲憊的。


    而此時的不規律的卻仿佛隔著一層膜的聲響,就好像催眠的音樂一樣。


    他原本是不會在有聲音的環境下入睡的,此時卻突然感覺到了沉重的睡意。


    往毯子裏蹭了蹭,空調剛打開時溫潤的暖意讓他又陷入了睡眠。


    被叫醒的時候他有點懵。


    大概就是,睡足了卻還想睡的半睡半醒的樣子。


    忍足看他裹著毯子盤腿坐在沙發上一臉放空的樣子,忍俊不禁:他可實在沒見過仁王這樣。


    基本上仁王清醒的時候是很“厲害”的。


    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他放大,不動聲色地研究。就算是在微笑著,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再加上這人本身就有說話半真半假能把死說活的技能……


    “起來吃飯,再睡你晚上睡不著了。”


    仁王眨了眨眼,恢復了清醒。


    “應該是肯定睡不著了。”他這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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