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按住腦袋磕了三個頭,又聽那人撂下一句以後我就是你師父了,劉暮舟是真的發懵。


    望著眼前帶著胡茬兒的中年人,劉暮舟疑惑道:“什麽意思?不是……你誰啊?”


    哪兒就來個人,這就是我師父了?


    蓋塵一笑,隨手將劉暮舟自後脖領子提起,隨後高高越上雲海,眨眼功夫便到了一處古怪之地上空。


    “那就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蓋塵,虞丘寒是我師弟,即便後來離開了樓外樓,也還是我師弟。”


    方才速度太快,劉暮舟隻覺得此刻天旋地轉,話是聽到了,沒力氣回。


    但蓋塵可不管那麽多,隨手拔出劉暮舟的風泉,又變出一柄木劍遞給他,借著便是一鬆手,劉暮舟便從萬裏之高的雲海之中,直直往下墜去。


    “此地重力是外界百倍,也就是說,你摔下去的速度也是百倍,不想想辦法,會死。”


    疾速之下,劉暮舟終於是清醒了幾分。


    可一轉頭,卻見大地近在眼前。


    劉暮舟心疼一驚,以這種速度摔下去,估計就得拿鏟子才能鏟起來了。


    暗罵了一聲哪裏來的瘋子之後,劉暮舟一咬牙,全力運轉體內雷霆劍氣,在即將墜地的一瞬間抽出木劍朝下方斬去。


    生死攸關,落劍的一瞬間,劉暮舟有了一個反推的力,下降速度總算是減緩了幾分。可幾個呼吸之後,他還是重重跌落地麵,摔得兩眼直發黑。


    他硬撐著百倍於自身的重力,艱難爬起來抬頭望向天幕,沉聲道:“前輩,別鬧!”


    黑衣身影自天幕而來,幾乎就是一道閃電,待人就這樣站在劉暮舟麵前,才有一道炸雷響動傳出。


    劉暮舟一下子就看呆了,竟然跟雷雨天一樣,先有閃電再來聲音?


    蓋塵見劉暮舟一臉震驚,點了點頭,甚是滿意,要的就是這模樣。


    “待會兒再與你解釋,先看看你身處何地。”


    劉暮舟聞言,打量了一番周圍,卻發現是個焦黑大坑,至少也在方圓百丈寬了!


    他一愣:“這是我方才弄出來的?”


    蓋塵點了點頭,“這便是雷霆的殺力,天底下身懷雷霆的修士,極少極少,劍修的話,恐怕隻有我,因為你暫時還算不上真正劍修。”


    劉暮舟神色古怪,輕聲道:“前輩,被雷劈了就身懷雷霆了,我就是這樣的。”


    哪成想蓋塵微微抬手,笑盈盈按住劉暮舟的肩膀,輕聲道:“那是不可能的,若你不是自身攜帶雷霆,被劈死都沒用。還有,我說了,我是你師父。”


    說話間,劉暮舟隻覺得一陣酥麻,先前肉身暗傷,竟然盡數痊愈了!


    蓋塵收回手臂,淡然道:“雷霆不隻是湮滅,同樣也有生機,但這是需要自己去悟的。”


    可是此時,劉暮舟分明看見不遠處出現了一道身影,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穿著黑衣。


    蓋塵往後退了幾步,微笑道:“世人多覺得法寶靈器才是煉氣士的依仗,但我以為不然,你的底牌應該是你自己才對。你不能讓人怕的是祭出法寶的你,而應該是什麽都不用,準備拔劍的你。”


    說著,蓋塵指向另黑衣劉暮舟,笑道:“他會我所有的劍術,與你同境界,挨打時,要學他的劍。”


    說罷,蓋塵一步退回大坑邊緣,摘下個酒葫蘆,開始喝酒。


    劉暮舟還是沒怎麽明白,怎麽就白得一個師父?


    不過前方黑衣人,已經站在十丈之外了。


    望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劉暮舟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之時,一道黑色雷霆卻依然至此,速度雖快,但劉暮舟是看見清,也有把握攔下的。


    可等他想要拔劍之時,黑衣一劍,依然將他的胸膛貫穿。那些黑色雷霆聚集在劍身,猛的炸開,劉暮舟當即變作一堆碎肉。


    但下一刻,劉暮舟又出現在了大坑之中,全須全尾的。


    蓋塵微微一笑,輕聲道:“要學會善用自己的優勢,雷霆就是狂躁霸道,你要不止要學著外放劍氣,還有學著將劍氣凝聚在一個點。對了,此地重力百倍於你,對他則沒有影響,也就是說他的速度快你百倍。一時半會你是無法適應的,辦法隻有一個,你想得到嗎?”


    黑衣第二次出劍,但劉暮舟早已用劍氣包裹木劍,橫在身前。


    於是乎,這次劉暮舟隻是被崩飛了出去。


    蓋塵見狀,滿意點頭:“不錯。”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速度是我百倍,力道同樣是,想要招架,隻能料敵先機。”


    下一刻,黑衣再次作勢出劍,但劉暮舟提前轉身走出一步,結果那黑衣手腕一轉,狂暴劍氣還是斬在身上,將劉暮舟一分為二。


    蓋塵笑道:“人要學著變通,你對麵那個不是提線木偶。像什麽漫天劍雨,那是你修為足夠的時候,用來震懾人用的。與人捉對廝殺時沒什麽用處。我的劍術很簡單,讓對方打不到我,或是讓對方躲不開我。”


    劉暮舟嘴角抽搐,百倍與我的速度與力道,這怎麽打?


    未曾想蓋塵又是一句:“忘了告訴你,你隻有九條命,用完了會真的死。”


    正說著,劉暮舟一轉頭,卻被突如其來的黑色雷霆貫穿咽喉。


    蓋塵一攤手:“三條命沒了。”


    恢複原狀的劉暮舟以餘光掃向蓋塵,知道他不是嚇人的,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撤去身上十二張舉輕若重符,順勢扭了扭脖子。


    “前輩跟虞丘寒是什麽關係?”


    說話時,又是一劍襲來,但這次劉暮舟微微側身,舉起木劍一個箭步反刺而去,學著方才黑衣出劍,將雷霆劍氣聚在劍身,在刺入黑衣胸口之前便引爆了雷霆。黑衣人連退數步,劉暮舟卻突然之間化作殘影,化作雷霆以四麵八方刺出,將對麵那個自己瞬間肢解。


    蓋塵再次點頭,笑道:“曹同眼光不差,你雖然資質不算太好,但悟性是有的。至於虞丘寒,是我師弟,是我代師收徒。但後來我把他逐出師門,他便轉投了扶搖樓,成了曹同的大師伯。說了我是你師父,再發問,不叫師父不答。”


    大坑之中,黑色雷霆與白色雷霆不斷交手,劉暮舟幾乎是一招之後就能完美學會對方的劍術,還回去之時,卻又與對方不一樣。


    蓋塵本來留了一年光陰教劍,但現在看來,遠遠不需要那麽多時間了。


    他來就兩件事,想教的的也無非兩個字,快與猛。隻要他劉暮舟能做到又快又猛,這趟就不算白來。


    這一天,對劉暮舟來說,極其漫長,他都覺得過了兩個月甚至三個月了。


    待到天黑之時,劉暮舟已經死了七次,黑衣劉暮舟,隻被斬四次而已。


    但蓋塵沒留給他休息的時間,待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劉暮舟終於沒忍住,問道:“前輩,我體內暗傷要發作了,能不能歇息一刻?”


    蓋塵笑盈盈躺在地上,一言不發。


    老子要說收徒,不知道多少人排隊拜師,讓你這小東西喊聲師父,還這麽難麽?


    可劉暮舟著急啊,眼瞅著即將正午,足足一刻,別說還剩下兩條命,十條命都不夠被殺的。


    無奈,他隻得輕聲道:“師父……不帶這麽坑人的吧?”


    蓋塵聞言,這才翻身起來,望著下方幾乎已經能將雷霆隨意聚攏且釋放的年輕人,微笑道:“若是無法忍著痛與人交手,將來到了積雷原,你要如何一邊與天雷周旋,一邊去壓製她?”


    劉暮舟聞言一愣,因為確實如此。不要說天雷了,就算是與人交手,都是個大問題。


    但轉念一想,劉暮舟便苦笑道:“可我每次遭受萬劍穿心,都是一口心氣不敢泄,一旦運轉劍氣,心裏那口氣就泄了。”


    這麽久以來,劉暮舟真是靠著那口氣去硬撐著疼痛,他覺得若是那口氣鬆了,他是撐不過每日一刻的。


    可蓋塵卻淡淡然一句:“你還有兩條命,自己去試。反正早晚會有這麽一趟,現在做不到,以後一樣做不到。”


    劉暮舟聞言一愣,氣笑道:“有你這麽當師父的?”


    蓋塵淡淡然答複:“有,我師父就是這麽教我的。他說人在無計可施之時,往往才會爆發潛力,當你能將這種潛力熟練釋放,那你便同境無敵了。”


    劉暮舟差點兒罵了句娘,但正午已到。那些漆黑劍氣沿著劉暮舟的經絡橫衝直撞,劇痛傳來,他當場便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但對麵黑衣,此刻卻是化作漆黑雷霆,衝撞而來。


    那一口氣,終究還是泄了。


    此時劉暮舟步子微微一頓,黑色雷霆當即貫穿了他的胸膛。


    九條命,隻剩下最後一條。


    重現站起來,劉暮舟麵色十分凝重,他確信蓋塵沒有開玩笑,這是最後一條命了,若是死了,真就死了。


    咚……咚……


    心跳聲不斷傳出,劇痛感覺絲毫不減,前方黑色雷霆,再次疾馳而來。


    若非要忍著疼,劉暮舟做得到。但如今漆黑劍氣在自己經絡之中橫衝直撞,劉暮舟根本無力運轉雷霆。


    不知為何,這一個瞬息變得很慢。


    這是第二次,劉暮舟確確實實有了瀕死感覺。第一次是在羅家店,那時他其實沒有想很多,隻覺得死了就死了吧。


    但此時此刻,他不想死。


    宋伯之死,一點眉目都沒有。答應宋青麟的十年,才過去兩年而已。積雷原未到,也還沒給鍾離沁鑄劍,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去做。


    從未有過的求生欲望,此刻充斥在劉暮舟心中。


    “我還不能死!”


    就這一句話,劉暮舟經絡之中的漆黑劍氣,竟是不由自主的被劉暮舟的九道雷霆氣旋吸收而去。原本白色的雷霆氣旋,頃刻間便如同摻雜了墨水一般,變得渾濁。


    靈台之上盤坐的黑衣女子眉頭微微皺起,可張開的嘴,很快就又閉上了。


    而蓋塵已經站了起來,因為此刻劉暮舟身上,雷霆之中帶著淡淡墨色。


    下一刻,劉暮舟強忍著身上劇痛,提起木劍,化作一道潑墨般的雷霆躥出,一劍洞穿黑衣劉暮舟。


    蓋塵見狀,點頭道:“人要是沒有求生念頭,活著也是白活著。劉暮舟,你記住,任何時候,都要想著活下去!”


    劉暮舟聞言,轉頭望向蓋塵,卻聽見他又說道:“待你返鄉履約之後,就南下昆吾洲來樓外樓找我,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麵了。”


    劉暮舟一愣,“啊?為什麽?”


    蓋塵搖了搖頭,“到時候告訴你,現在知道了白知道。對了,昨天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等同於十天,也就是說你昨日練劍,其實是用了四個月。今日是正常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一樣。”


    劉暮舟又是一愣,瞪大了眼珠子:“啊?我說怎麽覺得那麽慢呢,那這樣我趕不到積雷原了啊!”


    蓋塵一步走到劉暮舟身邊,抬手敲了劉暮舟腦袋一下。


    “別貪得無厭啊!四個月已經很不錯了,當年我師父教我,用了足足五個月呢。”


    劉暮舟一吃痛,手捂著腦袋,嘀咕道:“那個……我聽人說,師父會給徒弟一些寶物什麽的,咱們有這個規矩麽?”


    蓋塵又是一彈,氣笑道:“看見那座山沒有,我將風泉放在上麵了,拿到之後,自有我給徒兒的禮物。”


    頓了頓,蓋塵歎道:“我這一脈,也算沒有絕。”


    一刻已過,劉暮舟擦了擦額頭汗水,抬頭望著蓋塵胡子拉碴的臉,深吸一口氣,詢問道:“我配嗎?”


    虞丘寒是曹同的大師伯,自己這個突然出現的師父,又是虞丘寒的師兄……可想而知蓋塵二字的分量有多重了。


    蓋塵搖了搖頭,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遞給劉暮舟,然後按住劉暮舟的肩膀,輕聲道:“那就告訴個別的事情,當年我是想收虞丘寒做弟子的,但我年輕時候害師父失去一個弟子,便代師收徒了。你虞丘師叔……因為一個女子被我逐出師門了。當時他說,欠我一個弟子,日後會還給我。你虞丘師叔臨死之前,又將風泉與給我的承諾,托付給了曹同,所以當你看見他以劍氣寫字之時,你已經是的弟子了,沒有人比你更配。”


    劉暮舟突然想起曹同當時說過,會有人來收徒。


    蓋塵又是一笑,輕聲道:“所以你欠曹同一個徒弟,將來記得還給你曹師兄。”


    劉暮舟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我真的配嗎?”


    蓋塵將酒葫蘆塞入劉暮舟手中,笑道:“劍客要學著喝酒,我已經說了,沒人比你更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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