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慣了浮世繪裏的威風凜凜的龍,巴掌大小的龍沒有日天日地的氣勢,身體也就他的指頭寬, 看上去尖尖的小爪子在手心上撓得他癢癢的,又軟又甜的讓人想把整個世界都給她。


    這麽小一隻龍還不會說話,四隻小爪子像考拉抱樹一樣抱著他的食指,雪花粒大小的小奶牙在他粗糙的指腹上磨啊磨就是咬不動, 最後惱羞成怒的一口咬住手指,跡部景吾抬起手,小傢夥死死地抱著“食物”不放,口水還把他的手弄的濕噠噠的。


    他在龍角上啾了一下,金色的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粉。


    “景吾——”


    門打開到一半,跡部夫人呆呆的看著病床上的兒子。


    像卡帶的碟終於恢復正常運轉,跡部夫人語氣平和:“這是你新養的變色龍?”


    跡部景吾失笑,摸了摸躲到他脖子後麵的綺羅:“是個害羞的小傢夥。”


    ***


    很快跡部景吾就明白了,為什麽大哥會讓他親自撫養綺羅。


    幼小的龍仔在生長的時候會汲取扶養者的氣息,慢慢的向他同化。


    跡部景吾一點一點的把綺羅養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或者說看著綺羅一點點長成了他喜歡的樣子。


    他也說不清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大概要看她怎麽長了。


    一天一歲,是人類的一歲,而不是龍的一歲,這其中免不了有很多烏龍,畢竟這麽小一隻龍他不可能放心一個人呆著,於是就隻能把她帶到學校裏,慈郎還以為是他養了一隻新品種的蜥蜴。


    “不可以咬慈郎。”


    跡部景吾捨不得說重話,色厲內荏的指責了她兩聲,綺羅把尾巴團吧團吧捲起來,腦袋埋進身體裏,不理他了。


    按照流逝的時間來算,現在的綺羅已經四歲了,四歲的孩子也能聽得懂話。


    他扯了扯綺羅的鬚鬚,小金龍不高興的把鬍鬚扯回來。


    沒辦法,捨不得批評,就隻能委屈一下慈郎,反正慈郎肉軟,剛好給小奶牙磨一磨,促進生長。


    慈郎摸著被咬的紅紅的手:“跡部,你那隻小蜥蜴還真是脾氣暴躁……我給它準備了美味棒!隻要投餵它肯定會喜歡上我的!”


    ……做夢吧。


    跡部景吾把手揣回兜裏,口袋裏空空如也,他慌忙去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直到推開網球休息室的門,幾個剛打完球熱氣烘烘的男生正圍成一個圈,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新奇的事情。


    忍足侑士看見他來,又把頭縮迴圈子裏說了句什麽,然後人流自動分開,露出中間一個小小的女孩。


    “爸爸……”


    金髮的小姑娘軟軟糯糯的,忽然就勾起了跡部景吾的回憶。


    那年他還隻有五歲,從日本剛搬到英國被白種人欺負,有一個小女孩用網球替他解決掉了那些討厭的人。


    他下意識就應了一聲:“誒。”


    “不是吧部長,這個小姑娘真的是你的女兒啊,你什麽時候來的女兒,你不是連女朋友都沒有嗎?難道這是私——哦,小可愛,我說的不是你,我說的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跡部景吾嗬斥:“忍足,你是太閑了吧?”


    忍足侑士把小姑娘推到人前:“天地良心,是這個小傢夥找你。”


    小姑娘嘟著嘴,委屈巴拉的:“爸爸。”


    跡部景吾在風中淩亂。


    他倒是不介意綺羅喊自己爸爸,不過也不是在這種場合,也不是在這種年齡啊!


    芥川慈郎指責:“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跡部!”


    “我不是,我沒有,”跡部景吾滿臉麻木的抱起了小不點:“她不是我的女兒。”


    “可是她說她叫跡部綺羅——”


    “我怎麽記得你分明就沒有一個叫做綺羅的親戚?”


    跡部景吾很想解釋一下,這個叫法是沒錯,但是……如果他真的舉著這麽一個小蘿莉堂而皇之的宣布是自己未來的對象,那麽很快他的頭上就會被戴上三年起步,最高無期的牌子。


    “綺羅,乖。”


    他表示有了對象就不要和這一堆臭烘烘的男生待在一起,免得降低格調。


    “爸爸帶你去吃冰淇淋。”


    超不要臉的!


    ……


    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到第三周半。


    綺羅大部分的時候還是變成一條小龍的樣子,也許這對她來說更有利於力量的恢復,因此絕大多數時候綺羅還是睡在跡部景吾的枕頭上。


    已經是第十八天了。


    跡部景吾從睡夢中轉醒,把搭在脖子上的爪子拉開,手心裏傳來的觸感軟軟的,他腦袋瞬間空白,然後緩緩轉頭。


    金色髮絲的少女躺在床上,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的喉結微動。


    “……叫爸爸?”


    ***


    一晃就是五年過去。


    網球部一夥人一開始並不能理解一直打光棍的跡部景吾為什麽忽然有了一個如嬌似玉的女朋友,而且還直奔談婚論嫁,從一壘直接上全壘打。


    說好的一起孤單終老,你卻先有了女朋友。


    明明大傢夥看著他母胎裏單身的,甚至還有不少人覺得他會是最後一個脫單,畢竟跡部景吾糟糕的脾氣還有絕高的擇偶要求——被記者採訪的時候說要找一個起碼會六種語言,還要獨立自主堅強自信……總之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跡部景吾隻能抱著處子之身進棺材,要不然就是變成自戀的水仙,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磨鏡。


    跡部景吾並不想和一堆目光短淺的單身狗繼續囉嗦。


    他的人生緊迫,每一刻都不想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一到結婚年齡就迅速的把證給扯了——是種花家的結婚年齡。雖然耽擱了那麽一年,但是總算趕在小龍崽出生之前辦好了,如果小傢夥變成了私生子,恐怕不僅是他的父親,那一堆時不時過來騷擾二人世界的大舅子也絕對不會給他好看。


    有過一次育龍經驗的跡部景吾早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膽戰心驚的等著綺羅生產,結果到生的那一天什麽可怕的意外都沒有,最大的意外生下來的……居然是個人類的小娃娃。


    很好,恆溫孵蛋機白買了。


    “因為他是半神的原因吧,”綺羅摸了摸兒子頭上的一對龍角,把小傢夥弄得嚶嚶嚶:“因為血統不純,所以才會有這樣的事。”


    她輕輕往下按,龍角縮了回去,小傢夥沒有遺傳父親的紫灰色頭髮和母親標誌性的金色眼睛,卻偏偏隨瀧澤一郎一頭亞麻色的頭髮,還有一雙褐色眼睛,眼角倒是有一顆米粒大小的淚痣。


    名字一直沒起,也就隨綺羅叫中式的小名:昊昊,又叫小太陽。


    至於為什麽這麽叫,綺羅深情的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等他長大了就會懂的。”


    還在努力學習中文的跡部景吾表示,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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