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雜物間,微弱的月光透過那扇玻璃窗落在麵前胳膊和身體銜接處斷裂露出棉絮的熊娃娃的身上和搭在身上的破舊毯子,空氣裏灰塵和隱約的腐爛燜臭的味道,無不告訴時間回溯到了她即將被她的父母送給兩個張氏兄弟的前一晚。


    包豆豆撿起地上髒兮兮的熊娃娃,看著依舊柔軟卻有些舊色的熊娃娃,熊娃娃脖子上掛著一塊懷表,打開懷表,裏麵是兩個老人,一個是眼眸銳利瞧著就是個不好相與的精明老太太和麵無表情瞧著性子就是很沉悶的老爺爺,他懷裏抱著的奶娃娃是她。她吸了口氣,卻沒忍住紅了眼眶。


    我竟然回來了。


    前世他們拿她換了物資,讓她被兩個牲口囚禁折辱,卻不曾想一個月後她覺醒了獸化的異能,掙紮中殺了弟弟張遠,掙斷了鐵鏈,卻不曾想對方還有槍,與哥哥張俅打鬥中她中了一槍,卻也將張俅殺死。身受重傷的她一心還想著要回去找包路山,想要回家,卻不曾想對方進了基地的工程隊,還得到了基地發的一間公寓,也是在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原來自己是被包路山當做物品換取張氏兄弟手中的一顆三級喪屍晶核,用這顆晶核當做了敲門磚進了基地工程隊,全家雞犬升天。


    唯有她如同破布一塊因為受傷過重倒在了巷子裏,最後被好心人送去救治,才得知自己竟是懷上了那兩個牲口的孩子,孩子沒了,她險些失血而死,所幸送她來的人為她支付了足夠的藥費,讓她在醫院得以修養,這才慢慢恢複。


    後來無處可的她,抱著爛命一條死也要死的有價值而加入了拓荒軍,直到有個任務去福陽基地,她在基地外找到了曾經的家。


    家裏沒有了沉默卻慈愛的老爺子,沒有了能從街頭罵到街尾的精神老太,隻有變成喪屍的爺爺和一座拱起的墳包。


    她親手送走了爺爺,將老爺子葬在了老太太的墳旁邊,老爺子曾經是個退休的老幹部,總是有著寫日記的習慣,而那最後一頁是給她留的,留的是一頁遺書,染了鮮血濕透了紙,隨著時間幹涸了,糊的筆劃也再也無法清晰。


    裏麵記載了食物匱乏的日子他們怎麽撐下來的,還有老太太每天都在擔心她,念叨她的關懷話語,以及最後有兩個逃亡的年輕人闖進來搶奪所剩不多的食物,最後將老太太害死,他拚命打死了其中一個,卻也被另一個打傷,將那人趕出院子,他感覺自己越發虛弱,他做了個決定,將自己變成喪屍鎖在院子裏,不在讓任何人踐踏他們的家。


    寫到最後,老爺子的筆鋒已經有些顫抖。


    “爺爺的好孫女,災難來臨,爺爺奶奶沒辦法在你身邊保護你,你自聰慧過人,膽大心細,一定能挺過這場災難,爺爺奶奶希望你能活下去,為了爺爺奶奶一定要好好活著,有朝一日這災難過去,記得回來,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她決定留在了福陽基地,加入了福陽的拓荒軍,在那裏……她遇見了一群可愛可敬的人。


    包豆豆摸摸熊娃娃的耳朵,爺爺日記的每一句話她都能倒背如流,替爺爺奶奶好好看看末世結束的那一天,是她活下去的信念,也是靠著這個念頭,她一次又一次挺過瀕死昏迷的危機,成為了拓荒軍裏數一數二的好手,隻是在協助救援丹溪基地的任務中,她遇到了包路山,念在爺爺奶奶對她的好,她救了他們,卻轉手被他們推向了變異獸。


    但是,她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在劇烈的撕扯感後,她並沒有意識渙散,而是陷入沉睡一般,隻是偶爾大腦傳來的興奮感時不時刺激著她。


    如果那時候的自己並沒有死,那她是怎麽會重生的?


    她伸出手,月光下因營養不良皮包骨的手化作了巨大的豹爪,尖銳的指甲比刀更鋒利。


    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為難自己,有了這一次的機會,她絕不會讓二老再遭遇前世的事!


    她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夜更深了,所謂的客廳連著廚房,雜物間是單獨隔出來的,旁邊是廁所,擁擠的小屋子,隔音效果也並不好,能聽到隔壁臥室傳來均勻的呼嚕聲。


    原先包路山是個大公司的高級工程師,末世後靠著存的黃金換取了丹溪基地的一間房子的居住權,由奢入儉難,之前的大手大腳到如今的摳搜緊巴,家裏已經沒有餘糧了,所以他們如今要選擇賣掉一個在他們眼裏隻會吃幹飯的廢物。


    哦~這個廢物就是自己,包豆豆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家裏的水和食物為了防著她從來不放在廚房客廳,都是藏在那扇緊閉的房間裏。


    她低頭看了看手,用力握了握感覺到身體裏湧出的力量,她知道跟著靈魂一起重生的是她覺醒的異能。


    如今不過是末世的初期,喪屍的等級基本還是在一級,而異能者恰恰是剛剛覺醒,這為數不多的異能者或自己建立小基地,或是加入軍政旗下的基地。


    丹溪基地就是軍政管理下的一個大型基地,基地長她前世見過一次,是個非常有魄力的老首長,隻是在他身體很差,在他死後前世丹溪基地苦苦支撐不過兩年覆滅了。


    肚子傳來咕嚕嚕的聲音,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而明天是她在這個家唯一的一頓飽飯,而這頓飽飯後迎接她的是地獄。


    她將懷表仔細地擦了一遍又一遍,鄭重地掛到自己的脖子上,感覺到懷表貼在胸口有些冰涼,可她卻覺得燙貼極了。


    這一夜,雜物間裏小小的人兒裹著小毯子抱著小熊娃娃,卻是睡得從未有過的安穩。


    天蒙蒙亮,外頭的臥室傳來一聲細響,包豆豆睜開了眼眸,看了看懷中的小熊,緩緩爬起身打開雜物間的門。


    灶前站著一個麵容略顯憔悴的女人,當她聞聲轉過頭來的一瞬間,包豆豆還是明顯感覺到心髒驟然一緊而後一陣陣的刺痛。


    “豆豆醒啦?”徐依依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來幫媽媽做早飯吧。”


    她總是這樣柔柔地喊著自己,無論什麽時候,哪怕她提出將自己送給那兩個牲口的時候,也是這樣溫柔。


    包豆豆忍住心頭的惡心,上前眼眶微紅:“我做了個噩夢。”


    “夢到什麽了?”


    “我夢到你們不要我了,兩個壞叔叔把我帶走了!”


    “怎麽會呢?爸爸媽媽不會不要你的。”徐依依臉上頓時一僵,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弧度。


    “是啊,你們怎麽會不要我呢?上次聽隔壁的露露說,有人把孩子賣掉換了物資後,結果被喪屍吃掉了哦!露露說這叫做報應,他們怎麽這麽壞呢?”


    徐依依低下頭,撞進她黝黑的眼眸,少女嘴角噙著的弧度,似乎在嘲笑自己拙劣的演技,她心裏發寒,看著她靠近的腳步,有一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包豆豆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後背撞在了木桌上,而後摔在地上。


    興許是她撞桌子這一下,桌子移位發出的刺耳聲音和碗落地破碎的聲音吵醒了臥室裏本就因為裁員心情極差的包路山,他麵色陰沉地打開房門,看著她身旁破碎的碗,怒上心頭,衝上去一把抓起她的衣領。


    徐依依捂著胸口,見他要動手,急忙喊道:“老公!別打!不能打!”


    聞聲,想起什麽的包路山狠狠地把包豆豆甩到地上,眼神裏如同看著一塊破布,充滿了厭惡:“摔摔摔!老子給你吃飯養你,連端個碗都端不好?留著你有什麽用?”


    包豆豆感受著背後火辣辣的痛,低著頭眼淚唰唰不要錢地往下流,前世的自己愚蠢地以為徐依依其實還是很愛自己的。


    直到後來她偶然聽到被人誇讚這一張臉生的楚楚動人時,才明白原來是自己這張臉值了那些物資。


    “媽媽我餓了!”


    包文軒的嗓音響起來,她看向那張依舊睡意朦朧的臉,卻又聽到孩子軟軟的嗓撕扯成刺耳的尖叫,衝上來打打了她一巴掌:“我的碗!我最喜歡的恐龍碗!”


    雖然還是個孩子,可這手勁兒還真大。


    被打偏了臉,發燙的臉腫起來,牙齒磨到柔軟的口腔,嘴裏滿是腥甜的味道。


    “哭什麽哭!吵死了。”包路山暴躁地吼了一聲。


    哪裏受過包路山這麽大聲的包文軒更委屈了,推開來抱他的徐依依,狠狠地朝著包豆豆踹去。


    包豆豆往旁邊一縮,包文軒一腳沒收住,反而自己摔了下去,躺在地上哭嚎起來,徐依依忙是抱起包文軒,心疼地哄著,眼神一下難以掩飾的厭惡:“你是個做姐姐的,要多讓讓弟弟。”


    包豆豆慢吞吞地爬起來,她看了徐依依好一會兒,看看手心被紮到的碎片,隨手拔出,縱然鮮血淋漓,毫不在意。


    “快讓她滾!讓她滾出家裏!”


    聽聽……要趕我出門呢。


    包豆豆瞥了一眼在徐依依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包文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包路山煩躁地瞪了一眼包豆豆:“還不快滾去做飯!想餓死你爹?”


    她手一攤,鮮紅的血汩汩地往外湧,滿是無辜:怎麽,想吃帶血的?


    早餐最後還是徐依依做的,那略顯得稀薄的米粥配著一些糧食餅,往日糧食餅她是想也不敢想的,今天她哪管他們怎麽想的,坐下抓起餅就這米湯開吃,絲毫不把包文軒的怒嚎放在眼裏,見他還想要衝過來抓她,包豆豆就把血滴在上麵,包文軒氣急,她毫不在意地幾口吃下去,還不忘用米湯順順。


    包文軒沒能得逞,憤恨地用眼神殺企圖將她千刀萬剮。


    包豆豆:這小眯眯眼還是得了吧,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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