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早上好。”我傾身趴在欄杆上遠遠的抬起一隻爪子對著日吉若揮了揮,“你蠻悠閑的嘛~居然拋下共度一夜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相談甚歡?”


    話筒中日吉若呼吸明顯一滯,“是我的過錯——”他緩緩說道,語調有些詭異的揚起,“今晚我會補償你。”


    優哉悠哉停在半空的爪子重重一抖,我磨了磨牙咽下一口老血,悲憤望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幾何時被調戲立刻手足無措的某君也懂得意味深長反擊了?!


    深吸一口氣,我硬生生轉開話題,“你在招待客人?那我不打擾了。”


    “嗯~你換下衣服,等下一起吧~”遠遠的,日吉若抬了抬下巴,“還沒有正式感謝過木手君和他同伴之前的援手之情。”


    說完之後日吉若把話筒移開稍許,轉頭對著身邊的木手永四郎說道,“我女朋友秋子,你們見過……今天就由我和她全程負責招待各位。”


    因為有些距離導致我看不清比嘉中那幾人神情如何,不過想當然的絕對是曖昧不明。


    ……


    我直起身,遙遙衝著日吉若齜牙露出微笑,然後欲轉身回房間————招待客人嘛~衣冠不整很失禮誒~


    等下找機會旁敲側擊下日吉光秀哪去了,不是原定由他負責……臨時換人上陣,那麽日吉光秀哪去了?日吉律和根來組組長談判地點又在哪裏?


    如果……心思百轉千回,卻在此時尚未結束通話的話筒內突然響起極是刺耳的鳴叫————


    有那麽瞬間,耳畔象是陷入真空,胸口如同被大石猛地擊中————眼前金星直冒,一時竟是看不見其它,喉舌間泛起一股腥甜。


    忍不住一個踉蹌趴倒欄杆上,我用力甩甩頭,俯低的視線模模糊糊看到手中的通訊器直直掉落樓下……好痛!


    腦子裏嗡鳴一片,什麽也聽不見……好痛!象是要炸開……


    失去力氣的身體有些前傾下滑……眼睜睜看著自己即將跌落,背後猛地一緊,視線復又傾斜抬高,我怔怔望著刺入眼簾的男子臉龐,張了張嘴,“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卻是守在門邊的那名男子將我拖回來,他蹲在我麵前神情焦急,一張一合的嘴————說的話我竟是半絲也聽不見!


    發生什麽事?!


    男子的臉湊得更近,半晌,復又扭頭望著樓下不知喊著什麽;我跟著將目光掉轉看見日吉若急匆匆正朝廳側樓梯跑去。


    我的背脊靠在欄杆上,金屬的冰涼透過薄薄布料傳來,而後是劇烈的顫動,天搖地動?!


    反手攥緊麵前的男子,卻發現對方滿臉驚疑,我昏沉沉的搖了搖頭,試圖驅散仿佛在腦中迴蕩不休的巨響。


    下一秒,再次晃動起來————這次絕不是我的錯覺!


    海嘯嗎?!


    男子還再焦急的喊著什麽,我愣愣抬手摸了把耳朵……指尖觸到奇怪的濕膩,這是?!收回手,低頭,我愕然睜大眼睛————指尖綻開極刺目的血色,是耳朵在流血?!


    ……分割線……


    過了多久?我無法辨別時間,隻是身前的男子被猛力推到一邊,隨後日吉若的臉露出來,暗金雙瞳溢滿驚恐。


    “日吉……地動……是海嘯嗎?”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伸出的手在堪堪觸及他的指尖時彼此錯開,日吉若象是要撲上來,卻在瞬間雙方距離拉遠。


    身體不受控製的撞到欄杆上,象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拖住翻過阻礙直直墜落。


    我瞪大眼睛,如同看到電影中慢動作鏡頭:日吉若傾身幾乎攥住我的衣襟卻又失敗,半探出身體似乎要跟著跳下來又被身邊的護衛死死攔住。


    凝固的視野內他驚慌失措的臉越來越遠————背脊狠狠撞在不知什麽東西上,我悶哼一聲,耳畔忽的聽到響徹雲霄的嘶吼。


    “秋子——!”


    頭頂看見的半空,空氣泛起透明的漣漪,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微微顫動著,有東西緩緩現形;象是水麵驟然被打破,光影扭動間影像越來越清晰,逐漸凝結成妖嬈形影。


    水藻般舒展流瀉的髮絲,流光璀璨的魚鱗半身,發間豎起長鰭為耳,她∕它再空氣中如同遊曳在水裏,自由地曲折婉轉,無邪臉龐一雙青翠眼瞳。


    夢中的鮫人?!


    我悶悶的咳出一口血,後知後覺感應到左眼如同被撕裂般劇痛————她∕它居然藉由我做為媒介撕開空間出現?!


    鮫人偏過頭淩空俯視我,青翠瞳中露出一絲寒意,冰冷的眼神如同正在打量螻蟻,隨後嘴角輕勾,豐潤雙唇微微開啟。


    無聲無息的,她∕它的額頭開了個洞,卻象是被打穿的紙張,影像顫動些許,破碎的邊緣緩緩閉合,幾息就完好如初。


    人群的驚呼此時方才響起,然後是腳步聲紛遝而至。


    “離她遠一點!”日吉若的吼聲怒不可遏,隨即槍聲大作。


    飄浮在空氣中的鮫人身體不斷顫動,如同水幕被打散……有誰靠到近前快速將我托起,一手護著一手舉到空中不住扣動扳機。


    ……


    影影綽綽間鮫人猛地仰高頭顱,蕩漾的漣漪四下擴散,尖銳卻又無聲的衝擊直破九霄;我無力抬手,隻覺得耳膜要在此時毀於一旦。


    腦海嗡的一聲,剎那間失去所有知覺。


    黑暗突如其來,身體象是陷入極深的深海,冰寒刺骨、漫無邊際。


    意識被捲入水下漩渦般反覆翻滾,隨波逐流、越陷越深……最終沉到最深處。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底部,遙遠的邊際有一點白色星芒————如同刺破黑暗的針尖,星芒以極快的速度靠近,然後猛地灌入我的左眼。


    有東西在眼前浮光掠影般上演……又或許是誰的記憶。


    ……


    首先看見的是一片暗藍,視野在其間無聲無息遊曳……過了不知多久,昏暗的藍色一點點變淺最終化為寶石般透徹。


    身處其間如同身處幻境。


    我以不知誰的眼睛看到廣闊無邊的海麵,遙遠天際有一葉扁舟刺入眼簾,視野緩緩逼近,半沉半浮在水中,倒映其上的是……若隱若現的人影。


    然後是毫無聲息鋪頭蓋下的天羅地網,視野猛地脫離水麵望見隔著絲絲縷縷糾纏一張男人的臉龐,有些黝黑的膚色,嵌在臉龐上的一雙眼俱是錯愕與驚喜。


    那之後畫麵淩亂無序,刺目到極點的光線過後陷入黑暗空間,一把忽明忽滅的焰火下,男人手持一柄尖刀逼近————


    尖銳寒光在視網膜內滑過一道弧線,男子舉高血淋淋的手,掌心托著一顆暗綠肉狀物。


    視野就此陷入墨黑————知覺卻隨著被帶離的暗綠隱隱收到外界訊息。


    憑藉奪來的心髒,男人在波濤洶湧的海麵如履平地,很快聚集無數財富,家族繁衍生息……為他帶來權利財富的她∕它陷在密封空間內逐漸腐朽,漫長歲月過後隻餘得一具骸骨。


    那顆心髒被男人臨死前請來的高僧以重重符咒封斂,一代代掛在他的子嗣胸前,繼續為家族迎來財富與地位。


    帶著那顆心髒,那個男人的家族在海上未遇敵手;她∕它卻一點點枯槁死去。


    強烈的怨毒令得她∕它晝夜難安,卻同樣無計可施……漫長的腐朽與禁錮時間中終於感覺到從心髒傳來的異樣氣息。


    她∕它循著微不可察氣息追過去。


    黑暗中見到一抹銀藍光芒……


    ……


    光芒越來越亮,我眼前的場景驟然變化:


    漫無邊際的迷霧散去,看到的卻不是原以為的那處夢境————與鮫人在fèng隙裏初相見的場景……我看到飄浮的一顆石子狀東西。


    辱白色、嬰兒指骨大小,由五彩絲繩串成。


    那是……白泉神社的靈物!此刻它掛在不知誰的脖頸上。


    如同看一場電影,場景古怪,不知所雲,視角卻是全方位。


    我看到日吉若————他卻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同樣年紀的少年渾身溢滿黑暗氣息,即使是癱倒在地,眼神依舊凜冽如刀。


    他附近血流成河,鮫人半透明的身姿遊蕩在空中,尖利指尖勾著一截斷臂……四周散落幾人殘缺不全的肢體,其中一位……臉上的驚駭尚未散去,睜大的雙眸俱是空茫。


    浸漬在血跡中的頭髮髒汙不堪,衣襟半敞露出頸間所掛飾物墜子————恰是一個海螺。


    我知道,那不僅僅是海螺……從其間散發的氣息……該是鮫人失卻的心髒,它被高僧封印,不知怎地幻化成為那形狀。


    鮫人甩開手中的殘肢返身飄到那少年身前,彎下腰扯下墜子,舉高,無邪的臉龐泛起甜美微笑,那樣好似一碰就碎的臉,此時卻令人不寒而慄。


    取走東西,鮫人一扭身消失在空氣中……日吉若與剩餘的眾人陷入昏迷。


    過了很久很久,此處方才被人尋到。


    ……


    兩處截然相反的場景弄得我滿頭霧水,眼前繼續滑過一幕幕斷斷續續景象,不知屬於誰亦或者……屬於哪處時空。


    等到那些零碎無意義的畫麵最終截止在一處頗熟悉的地方,我渾身一凜,所有豁然貫通。


    我看到被高橋秋子帶去的那個未來,三十幾歲的日吉若站在崩塌的空間內,待得一切化為灰燼,鉛灰霧氣中亮起一道銀藍。


    白泉神社的靈物如流星般劃破混沌,極快追入黑暗————最終,它在盡頭融合高橋秋子的殘餘意識撞入我的左眼。


    現在我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麽我明明失去陰陽眼卻還能使用靈力,不是我以為高橋秋子的殘魂作用,而是白泉的聖物!


    那麽……我所看到的那些東西……屬於鮫人的是全新歷史,後麵半段卻是白泉聖物記錄的影像。


    那是……曾經的未來!


    日吉組和根來組之間仇恨的源頭……怕就是鮫人所為吧?!


    她∕它在曾經的未來裏奪回自己的心髒,彼時所襲擊的人群隻怕是隸屬兩個黑道組織的新生代!殺死的那個人……比嘉中的那個人……也是根來組成員,或許地位還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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