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開口,他也沒說話,兩人靜靜對視許久,我長籲一口氣,抬手筢筢頭髮,硬擠出幾絲裝叉的憂鬱微笑,“你回來了?嗯~到晚餐時間了?”


    從被帶到此處開始,某君就按早晚兩餐時間出現,據說白天是去上學,晚上復又出現,最後在隔壁房間安寢,我就不明白他都不用回家嗎?


    呃~算了,不關我事。


    好幾天足不出戶,我很悲催的被迫習慣按著某君作息開飯…囧。


    靜默半晌,日吉若忽的傾身靠近,掌心搭住我覆在桌麵上的手,開口說話的聲音帶著些猶豫不定,“明天網球部開始封閉式集訓…你想去嗎?”


    “嗯?”微微掙了掙卻沒能抽∕出被製住的爪子,我扯了扯嘴角,“你願意讓我去嗎?”


    日吉若的手掌不期然收緊,慢慢地點點頭;之後,他就此保持[沉默是金]的最高準則…兩人一時無話,氣氛再次陷入微妙的尷尬。


    ……


    我隻是越想越不明白,和日吉若之間怎麽就忽然變成這般奇怪模式?都說相處可以令人彼此加深了解,可我總有種感覺,和他兩人是反其道行之…真是奇了怪了。


    莫不是文化差異?


    據說這個國度喜歡什麽都蒙一層紗,彼此相處之道的精髓在於‘隻可意會’…呃~可如此一來不是極容易造成溝通不良嗎?眼前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喂!


    心思一時陷入暴躁掀桌與推心置腹之間,猶豫片刻,我猛地扭頭死死盯住日吉若,選擇試著長談一次。


    無論如何我受不了這種吊在半空的情況,還是坦白說說?


    “吶~日吉若。”動了動被包在某人掌心的手指,待得那人微微渙散的目光聚集,我清清嗓子,慢慢的開口。


    “集訓結束後…我能回家嗎?還是你要繼續這樣關著我?”眼見他雙唇微動似乎要說話,我趕忙製止,“誒~先別說話,等我說完。”


    日吉若的神情有些猝不及防,卻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樣子,“你說,我聽。”聲音帶著些微微的暗啞,雙瞳滑過幾許異樣又一閃即隱。


    我抿抿嘴角,繼續被打斷的長篇大論:


    “保護和禁錮的區別隻在一念之間,即使目前我們算是正在交往,我也不認為你有權利限製我的自由。”


    “你讓我住在這裏休養是保護,我不是不感動,可…和外界失去聯繫,甚至連走出這幢建築都需要事先得到批準,我會認為自己是犯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此處的電話均為內線,而我的手機似乎由於網絡覆蓋的緣故受到很大限製,許多電話根本打不出去,特別是國家公用應急號碼,比如說警局…


    唯一能打通的卻是日吉若的手機…讓我不多心都難。


    房間裏筆記本電腦連接的網絡甚是莫名其妙,跳出來的網頁看著象日吉組內部區域網…這人真的是瘋了。


    說到後來,我略略拔高聲線,一張臉跟著越拉越長,“我也不質問你究竟想做什麽,但是能不能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麽做?”


    萬事好商量嘛~你說我改還不行嗎?


    ……


    日吉若保持著喜怒難辨的高深表情,眉梢眼角紋絲不動,之後是冗長的沉悶。


    待得內心翻騰的浮躁與怨懟漸漸沉澱,最終我率先敗下陣來,舉起尚且自由的那隻爪子,作無比頹廢狀,“好吧好吧~當我什麽也沒說,您隨意…”


    斜斜瞟了他一眼,我隨即掉轉目光去看牆角處,意圖從那裏看出朵花來————勞資拿他沒轍了,愛怎樣怎樣…等明兒出去再說。


    冰帝網球部校隊那麽幾號人難不成個個如日吉若變態,我就不信這個邪,總是找得到機會擺脫…對不對?


    醞釀的長談變成個人獨角戲,實在是件鬱悶的事,於是我一手托著下巴,百般聊賴的翻出死魚眼東看看西看看…


    然後,毫無預兆的,沉默了好幾分鍾的日吉若慢吞吞開口道,“我希望你從此對未知事件敬而遠之…”


    哈?!我愣了下,收回四處亂瞟的視線,目光落到他臉上,嘴角一抽————敢情不是我自說自話,原來有在考慮…


    抽完嘴角,跟著抽了抽眼角————反she弧是太長,還是我的問題嚴重到令你左右為難?給出的回答籠統到我想打人啊喂!


    我望著某君的死魚眼愈發嚴重,“又,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那種事不是我可以決定…”


    “是嗎?”日吉若原本淡漠的神情忽的扭曲,整個人看起來頓時鬼氣森森,“不是你自己能決定,我替你決定好不好?”


    鬆開攥了n久的那隻爪子,改將兩手按到我的肩膀上,暗金瞳眸微眯,“今後就呆在這裏哪也別去,自然就遠離那些靈異事件…”


    壓力瞬時暴增,臉皮重重一抖,我趕忙挺直胸膛,斬釘截鐵保證,“對不起,我錯了!以後遇到那種事我會馬上繞道!”


    許是我的表現頗為差強人意?日吉若嘴角微勾,慢慢露出一絲名為‘滿意’的神色,“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則…”


    未曾出口的話語,其含意從他已有所指的目光已經明確表達出來————如果我辦不到,後半輩子很可能要重演高橋秋子那段曾經的未來,被禁錮直至老死,囧。


    想想都讓人止不住雞皮疙瘩滿地,不過話說回來…尼瑪!這微妙氣氛怎麽回事?!之前那大段苦逼長篇大論是勞資文藝亂入嗎?!


    我抽著眼角訕笑。


    好吧好吧~雖然過程稍微莫名其妙了些,至少結局不錯是吧?


    soso~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於是我放鬆臉上的表情,期待滿滿的眨巴眨巴眼睛,“我肚子餓了吶~”吃飯吃飯,吃完早點睡覺撒~


    明天終於可以離開嗷嗷嗷~


    ……分割線……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站在依稀仿佛的場景裏,耳畔盡是永無止盡的落雨聲,我半仰起頭————濃密的枝梢間綴滿僵硬屍骸。


    無聲無息漂浮在半空,微微的風拂過頭頂,枝葉搖曳不定,剎那間那些掛在繩索上的屍骨極是詭異的在半空翻轉,殘缺不全的肢幹、隻餘下空洞眼眶的顱骨…


    無數悲慟的嘶叫合著風聲時隱時現。


    猛地睜開眼睛,我張著嘴急促喘息,藉以平復心髒處缺氧似的悶痛。


    等到稍微不那麽難受,我眯了眯眼,遲疑的視線尋巡良久,最後落到屋頂上方明顯屬於歐式風格的水晶吊燈上…沉默半晌,我慢慢支起身,環顧周遭片刻,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異常頹廢的癱回原位。


    該死!怎麽一睜眼又是在陌生地方?雖說近來我的精神狀態是不太佳…也不至於到了被搬動都沒知覺的地步吧?


    果然是昨晚臨睡前喝的那杯牛奶被誰動了手腳吧?是因為那處場所地理位置實在不能泄露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誒~那現在怎麽回事?日吉若將睡著的我打包一起帶去參加集訓了?那麽我目前應該是在網球部進行封閉式訓練的場所裏?


    於是,日吉若他人呢?


    我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額角,又抹了把臉,然後慢慢從身下躺的這張廣闊到可以打滾的床上爬起來。


    雙腳一落地,我伸長雙臂努力舒展有些酸痛的全身關節,“嗯————”


    ……


    一記懶腰伸到中途就聽得隱隱的外麵傳來兵荒馬亂的動靜…腳步聲紛雜,間或還有誰的聲音大呼小叫…呃~似乎是在喊誰的名字?


    放下抬到半空的雙手,低頭理了理身上有些走位的衣物,而後我慢吞吞走到門前,靜靜的將手搭在門把上,正欲往下按,忽又停住。


    那些人聲經過門前復又漸漸遠去,我扭頭默默瞪著身後那張巨大的床鋪————總覺得滿床的淩亂中有什麽詭異的地方,是我多心嗎?


    最後沒能抵住雨後春筍般冒起的好奇心,我悄悄返身站到床前,伸手揪住看著有些可疑的那團絲絨被,猛地一掀,定睛一看。


    底下除卻床單什麽也沒有。


    長籲一口氣,手一鬆讓蓬鬆得不像話的絲絨被落回床上…然後,我蹲下/身一把掀起垂落到地上的床罩,低頭————


    一個小團蜷在距離一支手臂的床下,麵朝裏,團得圓嘟嘟的,從我的角度隻看到暗酒紅的後腦勺…


    我就說房間裏不對勁…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我矮身四肢著地爬進去,蹭到那團小東西的附近,小心翼翼伸手將之攏到懷裏。


    小東西稍微動了動,小手小腳攤開些,隨即翻身四肢並用纏上來,無尾熊似的直往我懷裏鑽,約莫五六歲模樣,小臉蛋紅撲撲的,睡得很熟…


    可愛是可愛,可是…這孩子哪來的啊?!


    怎麽就悄沒聲躲床下睡得這香?沒人看著他呃~心思頓了頓,我低頭細細研究貓在懷裏的一團,眼角一顫。


    我想我知道這孩子誰家的了,小巧的眉眼秀氣到女孩子都自愧不如,加上醒目的發色,是向日嶽人的親屬吧?


    ……


    一手兜著懷裏軟趴趴的一團,一手前臂撐在地上,蟲子似的一點點往外退;花了好幾分鍾才從床底下爬出來。


    半跪在地上,我直起身,掂掂手裏很有點重量的肉團,喘了口粗氣,抬高臂彎,異常艱難的將之送到床上,隨手扯過絲絨被包起來,再往床中央塞一些。


    做完這一切,才有力氣爬起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我轉身朝門口走————那什麽,剛剛那陣嘈雜該別是為了找這孩子吧?


    還是先找人說一聲…這麽想著,我將手落到門把上,卻在此時腦後聽得[咚——!]一聲悶悶的聲響,回頭就見床上那整坨被子一半掛在床沿,一半卷在那孩子身下,而且那小肉團還拱啊拱,眼見又有鑽到床底的趨勢。


    我站在原地滿頭黑線的看著那小肉團被半截絲絨所阻攔,然後連人帶被子換個方向往房間中央滾動…囧。


    唉————頭疼!


    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我上前幾步擋住小肉團的滾勢,彎腰,雙手插/進腋下將之抱起來,用手托住小屁股,讓這孩子臉朝裏趴到胸前。


    抱著懷裏一團,我咬牙切齒的轉身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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