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偏頭,伸手抓了把青苔,看著綠色的枝葉從指間滴落:“也隻有她和媽媽會為我哀悼。”


    “我和父親也會。”托爾說。


    洛基平靜地回頭看他:“說謊。”


    “試著去相信愛,洛基……”


    “好吧,是我太偏激了。”他說,“就算是養了幾年的烏鴉死了,你們也會難過的,更何況是養了這麽長時間的怪物養子呢?有良心的父神當然會為了傷感。我就是太相信你們的愛,才會把自己推到這個地步。”


    “說到箏,我是該謝謝她。”洛基把手掌按在樹根上,敏感地感覺到粗糙的樹皮上有什麽撓了撓他的手心,抬起一看,是一株新拱出的小嫩芽,“她是我除了烏鴉外的唯一一個朋友,盡管我懷疑她的愛來自於同情,因為你知道,女人很容易母性大發,即使樹也一樣。”


    “她同情你什麽?”托爾皺眉,“我們那時是神界的王子,而她隻是個殘缺的半神。”


    洛基嘆了口氣,不出所料地發現托爾的某些地方一點沒變:“這就是為什麽她會愛上我。托爾,你關心的東西是力量、地位、榮耀,而你因為她沒有這些而憐憫她。但是她在乎的不是這些,她希望有人理解,有人陪伴,希望得到完整和歸屬感,她渴望得到承認。所以她一眼認出同樣身為異類的我。我了解她的孤獨,了解她為什麽要天天一個人去泡在烏達泉裏。你真以為我每天去泉邊隻是為了惡作劇嗎?第一次的惡作劇隻是例行歡迎。仙宮的每個人都被我捉弄過,我反感他們的反應,反感他們眼裏的質問,他們在質問我為什麽不像父神和頭生子一樣去揮劍,為什麽不像金髮的奧丁和托爾一樣磊落正直。但她不一樣。她看著我的時候,看的隻是我,她沒有聯想到你,沒有聯想到奧丁,她眼裏隻有我,那個剛剛把樹枝變成蛇的人。當時我就覺得,我有可能會交上第一個朋友。”


    小嫩芽伸長了細葉,顫顫地圈住了他的小指。


    洛基大方承認:“她的手機是我偷的。因為她要走了,我必須留下一個紀念品,一個能讓她失去後同樣能想到我的紀念品。可現在好了,我死了,她可能再也忘不掉我,也可能慢慢忘記我。誰知道呢?我肯定是最不希望她能開口說話的人,因為如果她啞一輩子,她就能記住那個唯一和她說過話的人一輩子,無論她的一輩子有多長。”


    霧更濃了。


    “……我以為,我也是你的朋友。”托爾幹澀地說。


    洛基回答:“你是我的兄弟。”


    朋友之間需要信任,但是兄弟鬩牆的事情發生過多少次?


    洛基說:“大典之前我說過的話,永遠作數。”


    “被霜巨人打斷的那次大典?”


    “還有哪次大典?”


    沉默。


    “我也愛你,洛基。”托爾說,“我不信任你,但我愛你。”


    洛基回敬:“死人不會愛,我就不回覆你了。”


    “那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倒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洛基看著他,透過霧氣,“我不是因為掉下彩虹橋才死的。我是死於他殺。”


    “在墜落之後,我跌落到宇宙中的一個角落。在那裏的星空中鑄了一個王座,王座上的怪物自稱滅霸。他有著被稱為‘無限寶石’的能量結晶。那種東西,僅一顆就有著顛覆中庭的力量,而怪物手上不止一顆。”


    托爾想到了下落不明的魔方。


    “滅霸提出交易,要用一顆心靈寶石和一群噁心的節肢動物軍團來幫助我征服中庭,當然,如果我願意也可以順便征服阿斯加德。條件是,我要為他帶回在中庭的宇宙魔方。我拒絕了,然後就……”他聳肩。


    托爾明白了,可又不明白。一切都對得上了,珍妮通過黑洞逃離維,維也可以跟著她進入黑洞。黑洞和彩虹橋深淵的作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他的弟弟可以見到滅霸,為什麽維不可以?洛基拒絕了,滅霸也能再找一個人選,一個更狡猾,更冷酷,還對奧丁和中庭有著同樣怨恨的神。維不是拿著嵌有寶石的權杖嗎?鷹眼不是被控製了嗎?魔方不是被奪走了嗎?


    但是洛基的拒絕令他始料未及。如此令人動心的軍隊和力量擺在他麵前,他那狡黠的弟弟怎麽會拒絕,甚至因為導致了死亡呢?


    “我拒絕可不是為了什麽愛與正義。”洛基似乎是怕他誤會什麽,趕緊辯白,“我不願做他人手下棋子,更不願用征服的方法,與一群用魔方力量召喚來的噁心節肢動物毀了阿斯加德。”


    “魔方已經被維奪走了。”托爾告訴他,“沒有你,滅霸也有合作的人選,比如維。他現在拿著權杖奪走了魔方,躲在中庭的某個角落裏。”


    “那你們就等著節肢動物軍團毀掉中庭吧。”洛基一臉無所謂,“隻是保護好你的小女朋友,還有,”他頓了頓,“看著點箏,她愛中庭,別讓她犯傻。”


    托爾看著洛基慢慢在霧中消失,突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在橋上那天一樣,像是被人生生撕扯下一條胳膊。他看著長大的弟弟死在了他前麵,死於他殺,而作為哥哥,他連找出兇手復仇都做不到。曾經他們約定彼此一個有兩人共同位置的未來,一同為王的未來。可洛基死了,他的未來消失了,托爾的未來隻剩下自己。以前洛基連從衣櫃上跳下來都不敢,是什麽時候,他長大了,都敢於鬆手,任由自己墜入通向死亡的深淵的呢?


    海姆冥界那麽黑,那麽髒,他怎麽受得了……


    “有沒有能讓你復生的方法……”托爾突然向隻剩輪廓的洛基那頭拔足狂奔,樹根活過來,死死纏住他的腳踝、手臂,還有妙爾尼爾,“一定有復生的辦法,一定有!珍妮願意去海姆冥界,我陪她一起去!我們帶你回來,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回來!我們不能失去你,想想珍妮和媽媽……”


    “童年早該結束了,托爾。”洛基的身影消失了,餘音尚在,“阿斯加德的洛基本就是個錯誤,現在隻不過是修正了而已。你重新成為獨子。我沒有歸屬,在這個世界上哪兒都沒有我應有的位置,除了你們的記憶。照顧好媽媽。珍妮那麽熱愛生活,她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也許她會找個神似我的人,一邊懷念一邊繼續生活……就讓洛基,消失吧……”


    托爾的腦袋變得昏沉,他喃喃念著弟弟的名字,轟然倒下。


    “你抬他,我抬不動。”我把樹根收回身體,轉身去收拾加濕器和空乙。醚罐子,動手拆隔音板,“我覺得最後他都快哭了。”


    “鱷魚的眼淚。”洛基嗤笑一聲,把托爾飄起來,重重摔在沙發上。


    我有點擔心演出效果:“他會信的吧?”


    洛基變回洛娜,一撩長發,十分自信:“我了解他,他會的。”


    我放心了。銷毀麻藥後,突然想到洛基提到我的那段話,決定解釋一下:“我沒有同情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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