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兩輩子加起來都是一個江湖人,對朝廷流水般的賞賜晉升鬧出的陣仗隻有冷眼旁觀,他知道這些榮耀是用擒獲六大派換來的。自從接到那道讓她入宮為妃的旨意後,趙琳一直悶悶不樂,任誰都看出來她並不想進宮。偏偏宋青書問她:“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入宮為妃難道不好嗎?”趙琳牴觸進宮為妃這件事,聽了宋青書的話後,雙眼仿佛利劍一樣射向他,如果不是有這幾天認識的交情,她手中的倚天劍早就刺了過去。


    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這句詩出自白居易的《長恨歌》,是一首吟詠唐明皇和楊貴妃愛情故事的長詩。宋青書說的那句詩的意思是指,趙琳入宮為妃,是一件光耀門楣的喜事,兄弟姐妹也都加官進爵。可是宋青書說這句話時語氣冷冰冰的,想看不出他在嘲諷都難。


    宋青書看秦玖安慰趙琳,並再三保證她不會進宮為妃,才勸得趙琳慢慢不再生氣。宋青書聽了隻是冷笑。保證?她拿什麽保證?畢竟皇命難違不是嗎?她難道還能違抗聖旨不成?


    對於宋青書的質疑,秦玖淺笑:“從聖旨下來到真的要阿琳進宮,起碼有半年時間。而半年時間,足夠朝廷中發生很多大事改變這道旨意。”


    對於朝廷中的風波詭譎,宋青書一概不知,秦玖口中說的那些大事也不知是指什麽。宋青書握緊拳頭,“是麽?那六大派呢?你也保證過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武當的事情,可是如今擒獲六大派已經給你和你背後的王府換來了無上的榮耀,你還會放了他們嗎?如果放過六大派,朝廷不會責難?”


    “我承認我捉住六大派有我的目的,不過我也可以向你保證武當的人身安全,武當七俠都是正人君子,仁人俠士,他們不會出事。”


    宋青書皺眉,“難道你隻是保證武當的安全麽其他五大派呢?少林,峨眉、華山、崑崙、崆峒呢?尤其峨眉派多位女子,你難道要為難她們麽?”前世時,六大派都沒什麽大的折損,唯獨峨眉派掌門滅絕師太身隕,寧死也不願張無忌救她,一代宗師竟落得一個生生墜樓而死的結果。


    “峨眉?怎麽,你是在擔心周姑娘麽?”


    “並沒有。我隻是擔心滅絕師太,她性格剛烈,被朝廷捉住,我恐怕她不堪忍受。”


    “咦?我有說是哪個周姑娘麽?峨眉好像有好幾個姓周的姑娘吧?不過倒是以一個叫周芷若的女弟子最為貌美。”


    宋青書在聽到秦玖說後麵這句話時,就知道中了她話裏的圈套。對於周姑娘,他的心情頗為複雜。若說是愛,前世落得那樣一個下場,他已經沒辦法再繼續愛她;若說是恨,那他未免太小人,他身敗名裂也好,害死七師叔也罷,歸根究底是他品行有虧,愧對眾位長輩對他的悉心教導和厚望,怎麽能賴到周姑娘身上去?耳邊又聽到秦玖問他:“你矢口否認,難道真的不擔心周姑娘麽?”


    宋青書搖頭,看著秦玖的眼睛說道:“周姑娘是峨眉弟子,你莫要總是把我和她聯繫在一起,免得汙了她的清名。”周姑娘並不需要他擔心,也許沒有他,她會更好吧?反倒是張無忌,她和張無忌也曾兩心相悅吧?如果後來張無忌沒有移情別戀喜歡上趙敏的話,他們兩個也會是一對神仙眷侶。


    前世,張無忌最終應該是和趙敏在一起了,今生,趙敏多次刻意接近張無忌,甚至不惜名聲,光明頂上欲要當眾定下和張無忌的婚事,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難道是為了招降明教?怎麽可能?明教雖然是魔教,各路抗元勢力中明教首屈一指,他們這些不造反的江湖門派都不可能投降元庭,更何況一直抵抗元朝的明教了。


    不是招降,那隻能是離間了。沒錯,就是離間。宋青書心裏琢磨著秦玖的打算。明教自從前任教主陽頂天死後一直四分五裂,直到張無忌出現。光明頂上,他頂著六大派的壓力救明教於危難之間,又練成了隻有明教教主才能練習的絕世神功——幹坤大挪移,明教教主一任非他莫屬。明教有了新任教主後,風氣一新,聯合江湖諸多教派同心協力反抗元朝統治。宋青書記得他前世身死之前,明教統領的各路大軍勢如破竹,元庭時日無多矣。隻是後來張無忌在和峨眉掌門周、周芷若的婚禮上當眾悔婚,後來又和元庭的郡主趙敏在一起,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在明教內部威信大失,在江湖上,他的聲望也遠不如六合塔時救下江湖各大豪俠時興盛。


    所以隻要張無忌占了一個和朝廷郡主有婚約的名頭,他在明教內部還有江湖上就會引人議論,因為這個不服氣他的人大有人在,明教也就不能專注抗元。雖然前世趙敏最後還是和張無忌在一起了,可是那是因為趙敏心繫於他。不是宋青書鄙薄他,光明頂上力戰六大派的張無忌分明還是一個粗衣爛衫的野小子,絲毫不見日後豪氣沖天又一表人才的張教主模樣,趙敏一個金枝玉葉的朝廷郡主如何會喜歡上一個才見過幾麵的江湖草莽?


    今生的秦玖和前世的趙敏不同,她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頗高,如果她真的有意設計離間,明教反元計劃說不定真的要失敗,在秦玖的財力和威望支撐之下,元庭得以支撐下去。蒙古人視漢人為芻狗,元庭不亡對漢人來說可不是好事。


    雖然宋青書知道他很不喜歡張無忌,恨不得世上沒有這個人,可是個人仇怨又比得上江湖大義?抗元是所有漢人都應該勠力同心去做的事。他必須想辦法斬斷張無忌和趙敏在一起的可能,否則絕對影響將來的抗元大計。


    宋青書惡狠狠地瞪著對麵那個一臉單純的傻笑的男人,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一腳把他從樓上踹出去。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現在被人五花大綁著,而且還中了十香軟筋散,內力全無。之前這個李歷寧也曾邀請他去青樓,不過宋青書拒絕了,誰曾想他竟然綁也要把他綁來青樓,真想看看他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下毒,綁架到青樓?自重生以來,宋青書一直陰鬱的臉,麵對李歷寧的時候,有了碎裂的跡象。


    看著李歷寧嗬嗬笑著說什麽這是整個大都最一流的花樓,身邊陪著的花娘是樓裏最漂亮的花娘,並且懇懇切切地賠禮道歉,勸他消消氣,他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宋青書閉眼吸氣呼氣,咬著牙問他到底為什麽把他綁到這種地方。


    然後李歷寧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全交代了,包括秦玖說他犯了桃花煞,若要解煞最好帶他去青樓見識見識女人,以毒攻毒。


    甜膩的脂粉香和靡靡的酒香充盈於室內,琴師彈著時下最流行的曲子,舞姬如蝴蝶一樣婉轉翩躚,水袖一飛媚眼就一飛。最美艷的花娘陪坐,雲髻斜挽,淡淡華妝,眼神繾綣,似水的柔情仿佛冰融的春潮要把男人淹沒在紅顏禍水裏。而宋青書解恨地看著對麵被花娘勸酒弄得手足無措的李歷寧,對於花娘的欲拒還迎的挑逗不見半點反應。羅燕兒伸手搭上宋青書的肩頭,輕薄的羅袖下漏出一截白藕一樣的手腕,“公子,燕娘不美嗎?”一語出如黃鶯出穀,透著淡淡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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