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能,我嚐試了這麽多種方案。”蘇沐秋回答,“成功隻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說的自信從容,實際上有幾分把握,隻有蘇沐秋本人清楚。


    蘇沐秋保持一派鎮定,動起手來彷佛練習過千百次一樣從容不迫,可其實他出了滿手心的汗,心慌意亂。若捫心自問,他甚至連擺在一旁當備忘的光板上畫了什麽都說不明白。


    這幾天,礙於越發嚴重的五感失控,他根本無法正常休息,與其醒醒睡睡地翻來覆去,他索性將時間拿來研究能源問題。超過72小時的高強度作業狀態,其實他早就不懂自己在幹什麽了,方才僅僅是突然福至心靈,匆匆完成了轉換器的收尾,便拉著葉修徑直跑來。


    這個構思究竟能不能成,還是會在接通的瞬間爆炸,實話說,蘇沐秋無法肯定。


    狹窄的駕駛艙內,蘇沐秋聽見手中工具和零件碰撞發出的聲響,胸腔內失速的心跳,以及身旁葉修輕柔穩定的呼吸聲。


    蘇沐秋能感覺到,葉修以極為專注的目光,注視著他每一個動作。


    忽然喀嚓一聲脆響,蘇沐秋目光一緊,連忙確認手裏的零件,被夾起擰緊的兩頭線路仍好端端的,而在他仔細檢查的幾秒鍾內,那喀嚓、喀嚓的聲音又響了幾次。


    蘇沐秋仰頭,對上一晃一晃地叼著巧克力棒的葉修。


    “……你--”蘇沐秋眉頭一挑。


    經過幾日相處,葉修對他這眼神心領神會,從盒子裏抽了根塞進蘇沐秋嘴裏。


    “你不喜歡甜食吧,幹嘛老吃我的應急食品?”蘇沐秋嚼著巧克力棒抱怨。


    耳邊聽著葉修的呼吸聲和兩人喀嚓喀嚓啃零食的聲音,不知怎麽的,蘇沐秋撲通亂跳的心髒逐漸穩定下來。


    他幾口吃掉零食,平靜地放緩速度,重新專注起來,一點一滴完成了對接。


    當最後一根線路接上,蘇沐秋咽了口唾沫,在開啟前瞥向葉修,本想問問他的看法,卻先一步在對方眼裏清晰望見自己猶疑不定的倒影。


    “葉修……”蘇沐秋輕輕籲了口氣。


    對視半晌,葉修動了動,摩挲著,碰到了蘇沐秋發冷的掌心。


    “來吧,”葉修說,“看看結果。反正要是失敗--”


    “我還有一整個冬天重頭再來。”蘇沐秋說。


    葉修彎起眼,笑了開來:“--反正要是失敗,還有我幫你。”


    蘇沐秋一翻白眼咧了下牙,假裝沒有意識到陡然失速加快的心跳,望著那隻轉換箱,輕輕按下了開關。


    嗡的一下,儀器運轉的低沉聲響起。


    金屬箱猛然一震,本就沒悍死的整副線路好似顫抖起來,在箱內發出不詳的碰撞聲,幾處線路密集的區塊,裸露的金屬線迅速燒紅髮燙,而幾處硬湊進來的外星規格零件,更是隨時會炸裂飛濺開來似的。


    然而眨眼間,鑲嵌著的磁能石由中心點開始,一枚一枚順時針騰地亮起,琥珀色的能量晶石由內部透出閃爍的微光,光芒若有實質般流入連接的線路,導進了接入機甲的能源櫛中。


    一陣悠長嘆息般的通風聲後,機甲微微一震,駕駛艙內驀地一亮,艙壁亮起乳白色的柔和光線,駕駛台上的操作鈕接二連三亮起,最後是正前方漆黑的屏幕一閃,現出了一片純白無物的畫麵。


    空白畫麵上,橙色的倒v圖形一閃而逝,緊接著跳出了一條極細的灰色橫線。


    蘇沐秋興奮的頭暈眼花,重重一砸腿,直想在駕駛艙內蹦起來喊些中二台詞,一下子死死抱緊了身旁的葉修,樂顛顛地大吼大叫:


    “啟動了!!!”


    他歡呼著收緊雙臂,差點沒抱著人轉圈,而被勒在懷裏的葉修一噎,五髒六腑險些全擠了出來。幸好蘇沐秋在他瀕死掙紮前鬆了開來,隨後將人扔到一邊,自己撲到駕駛台上,調出內部程序窗口,玩命敲起了代碼。


    葉修心有餘悸地摸摸脖子,藉著機艙壁麵舒適的柔光,扒拉開工具和零件,在駕駛席旁盤腿坐下,大大方方地圍觀蘇沐秋屏幕不斷流瀉而下的代碼。


    “字都沒學全,你看的懂什麽啊?”蘇沐秋百忙中不忘嘲了他一句。


    葉修撐著腦袋,笑眯眯地“嗯”了聲,也不知是聽沒聽懂,漆黑的眼眸映著屏幕上滑過的無數字符。


    蘇沐秋則是切入了製造者權限,修復著程序。


    機甲的自檢程序跟損傷回報,全都依賴內部光腦智能。


    幸運的是,蘇沐秋就是沐雨橙風內部程序的編寫者,即使故障出了bug,他也能自行修復;而非常不幸的是,蘇沐秋被勒令扣在g-37模組的醫院,因傷而不得駕駛時,他為了偷偷駛出機甲抵禦蟲族……老早把堅決要他躺在病床上休息的光腦智能關上了。


    更加不幸的是,他拿沐雨橙風的智能係統毫無辦法。


    雖然是他自己把智能編寫成這樣,還給予光腦幾乎所有能自主的最高權限……


    “……好,這樣就行了……重啟智能程序!”即使心底有幾分惴惴不安,蘇沐秋敲下最後一個鍵。


    純白的畫麵一閃,宛如雪白的畫布上有水波蕩漾,各種鮮亮色彩從無到有流淌而出,粗糙的色塊不斷精緻化細節,幾個呼吸間,機艙內傳來一道清脆的風鈴聲,屏幕上的事物完整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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