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添了份煩惱,元春登時就幹嘔起來。


    就在王妃院子裏死氣沉沉的時候,元春肩上剛換完藥,娘家打發的媽媽就前來報喜:嫂子李紈又有了。


    這可是好事兒!


    哥哥兒女多些,娘家也就不必指望寶玉“上進”了!


    寶玉聰穎伶俐,性子溫柔真誠,偏又不喜管束,還在詩詞歌賦上極有天賦,總而言之並不太適合走仕途之路,加上他那塊說不清道不明的通靈寶玉……若是將來做個聲名遠揚的瀟灑才子,不僅他自己更愜意,對娘家也能加分不少。


    元春很是偏疼這個自小就很黏她的弟弟,當然希望他過得好些,也讓父母少為他操些心,這也是孝順了。


    不過王妃那邊剛死了親娘,元春這邊嫂子有了喜,可謂悲喜兩重天。


    因此她知道王妃臥病,便沒去自討不痛快,隻待在自己院子裏看書打算時間:連園子都沒去逛。


    卻說用過午飯,趙晗倒不請自來了:自從他為元春所救,連避諱都不怎麽在意了。


    話說趙晗今年剛十五,離“及冠”還差著好幾年,他如今算不得成年男子,因此那些規矩的確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再說趙晗一定要來向救命恩人道謝,誰還能出言阻攔不成?


    隻是元春與趙晗說話,彼此之間還是隔了個透光的屏風,而且房裏不僅有元春的大丫頭,更有專門伺候趙晗的兩位內侍。


    其實半路上,趙晗想了一肚子感激之詞,可真到了相對之時,他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大恩不言謝啊!光幹巴巴地說一堆廢話有什麽用?


    於是千言萬語,終於隻匯成了一句,“您身子如何?”


    元春笑道:“挺好的,吃得香睡得更香。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人頂著。”


    這也……忒沒心沒肺了,可趙晗轉念一想,這位庶母可不是什麽沒心機的人——腦子不好的女人既沒法獲得貴妃青眼,更無法討得父王歡心。而且昨晚之事鬧得很大,庶母肯定也有所耳聞,那麽這話算是提點了?


    趙晗微微抬頭,隔著屏風都能看清庶母正笑意盈盈地側著頭,望著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肩膀。他果然又見庶母抬手往東邊輕點,徐徐開口,“那一位對咱們王府出手,有什麽好處?沒好處的事兒,為什麽要做呢?這會兒這位怕也期望您能弄個水落石出呢。”


    趙晗聞言,登時起身一揖,“兒子受教了。”


    元春見狀也連忙起身,卻因為起得急了,身子又是猛地一晃,幸虧抱琴傲梅早已習慣,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地穩穩扶住,可趙晗頓時嚇得心頭一緊。


    元春再次坐穩,還自嘲道,“您別客氣了,不然我還禮時再摔了,究竟算誰的錯?”


    趙晗默然:不由想起那千鈞一髮的瞬間。


    那倒下的多寶格彈出的利箭,趙晗幾乎沒法反應,眼睜睜地看著他即將she進自己胸口,而就在這時,他大腿上驟然挨了一腳,他便再站不穩,猛地往後倒去,而他的庶母竟然麵帶喜色,之後箭頭穿透血肉的聲音還在趙晗耳邊迴響,他看著庶母步他後塵,“撲通”撲倒在地——好在元春已經學了乖,懂得用手撐地,及時護住了自己的額頭和鼻樑。


    趙晗這時腦子裏嗡嗡作響:您肚裏還有我弟弟或是妹妹呢!


    這會兒王府各位管事和僕從及時展示了各自的才幹,壓根沒人再等臉色毫無血色的劉娡發話,利落地卸下門板,並鋪好床褥,仔細抬著元春回到她的院子。


    至於趙晗,他也隻呆愣了幾息的功夫,便利落地爬了起來,追著元春而去——隻要長著眼睛,都看得出大爺恐怕什麽傷都沒有,當然,驚嚇除外。


    萬幸,元春也隻有箭傷,其餘地方連個破皮淤青都沒有。


    說起那驚險一刻,元春以前想不通透的事情也都有了答案:前世趙晗應該中了招,雖然性命保住了,但這次重傷也害得他早早去世,甚至連子嗣都沒留下。


    愛重的嫡長子在王妃的院子重傷,劉娡和大姑娘麵對暴怒的趙之楨,下場可想而知。


    這二位詭異地想到了同一件事兒,雖然結論南轅北轍。


    趙晗輕輕舒了口氣,“您沒事兒可真是太好了。”


    元春忽然道:“您不能給我說出去。”說完,給抱琴遞了個眼色,“把我寶貝拿來,請大爺瞧瞧。”


    抱琴乖乖去了,然後捧出一副精巧又厚實的小墊子,規規矩矩地舉到趙晗眼前。


    趙晗奇道:“這是何物?”


    元春驕傲地介紹道:“膝墊啊。當時大姑娘在院子裏說些‘舊事’,我這兒怎麽能裝聽不見?又怕到時候得仔細分辨,這才綁了這個在腿上,萬沒想到……歪打正著了。”


    到王妃那兒自辯,肯定是跪在地上說話了。這也是為什麽踹過趙晗,膝蓋硬生生地觸地,元春的身上竟沒什麽皮肉之傷的原因。


    話音剛落,房裏便靜默一片,而元春笑意不減,抱琴和傲梅也對視一眼:咱們就知道會是這樣!


    元春的意思其實很明白:大爺,我也是有私心的,救您也是順手為之,你也不要太拘謹,更不用時刻放在心上,不然咱們沒法好好說話了啊。


    趙晗也忍不住扶了額,而看著王府大爺這副似曾相識的樣子,元春恍然:貴妃、王爺和大爺的扶額也是一脈相承啊……不過自己最近好像也會這樣,真是近朱者赤。


    隔了一會兒,元春才又問,“大爺您腿傷如何?”


    趙晗輕聲道:“青了。比您也輕多了。”


    元春點點頭,“以後我不會再穿那雙鞋了。”


    房裏又靜了一回,唯有元春依舊笑盈盈地端著茶盞,細細品味著藥茶的“清香”。


    隻聽二人對話,怕是會有人多想;可不管是誰,隻要在場,都絲毫不會往“旖旎”那邊想。因為趙晗除了開頭,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的神情,眉宇間更有抹不去的尷尬和無奈。


    過問完庶母,趙晗便匆匆返回書房,直接審問起那位太子薦來的門客。


    此人早知王府出了大事,麵對趙晗,不僅光棍還很直白,“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斷無僥倖之意。在□邊有個姨娘,乃是王妃陪房所贈,如今想來,怕是不止通過她傳過消息,更是遞過‘禁~物’。”


    其實傳遞消息和物件倒在其次,借著此人牽連太子才是重中之重。


    趙晗吩咐侍衛把此人關了起來,心中也有了主意:繼母的陪房和丫頭之中,定有數人已為南邊那位收買……或許該借著去繼母娘家探望的機會,跟禦史大人說個清楚。劉娡的生母,勉強也能算趙晗的外祖母。


    兩天的功夫,足夠趙之楨的心腹趕回京城,並將王府上下打探了個清楚。他見到趙晗先是複述了趙之楨的命令,更與王府長史一起出謀劃策,再次提審了一幹人犯,記下供詞後不僅派人送給了遠在前線的趙之楨,聖上的案頭上自然也得擺上一份。


    隻是趙之楨接到家裏傳來的密信,怒極反笑:我的家事果然沒有秘密。而數千裏之外的南方,正帶著自己麾下親兵從山路繞到敵人糧糙庫後牆的柳桓,也莫名地連打了數個噴嚏。


    卻說劉娡母親畢竟是聖上賜死,但畢竟沒發什麽明旨,宗人府也沒有褫奪她的身份,隻是喪事絕不可能風光大辦,趙晗和劉娡一起駕臨禦史府,府中的清冷與劉娡的憔悴也足夠預示這一家子的將來。


    趙晗在給便宜外祖母上了炷香後,便跟副禦史,劉娡之父到了書房。


    趙晗的意思十分明白:想脫罪,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不知是幾姓家奴的下人該查查,該關關,該送官就送官——至少王府這邊在聖上與貴妃派來的管事眼前取了口供,再把幾人一起送了官。


    本朝律法寫得明明白白,處罰犯錯的奴僕沒有問題,但處死卻是不行。即使王府都不會犯下這樣明晃晃的過失。


    趙晗的話,聽得劉禦史連連應是:原本的自信沒了大半,自家牽扯到謀反案中,不怪他已成驚弓之鳥。


    當趙晗與繼母一起啟程回府,趙晗瞥見繼母臉色灰敗尤甚來時,當二人無意間視線相對,劉娡更是幹脆地打了個激靈,雙手都在微微顫抖,卻似在強作鎮定。


    這裏麵沒貓膩誰信?!


    趙晗上馬,便叫了心腹前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心腹自然領命而去。


    當晚,劉娡和大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頭和媽媽都大多都被撤換,留下的隻有貼身大丫頭,以及數位王府老人——這幾位都曾在貴妃跟前伺候過。


    自知已被牢牢看住的王妃,居然毫無不滿……她回府之後便直接病倒了。


    趙晗本以為繼母要困獸猶鬥,誰知劉娡第二天起來,原本艷麗奪目的她此時臉上已經毫無光彩,可那雙大眼卻是明亮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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