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課啦,”薑入微看了看紛紛往操場外走去的學生人群,“我們也走吧。”


    唐春生瞧見地上把薑入微絆倒的是一顆石子,不由撿起來,做勢要扔。


    “別丟。”薑入微把石子搶過來,“說不定人家也隻是在睡覺,是我驚到了人家呢。”


    唐春生鬱悶道:“薑入微,你是不是跌傻啦?”


    “是啊,”薑入微笑,“我都成了你的輪迴終結者,還不興我傻一傻?”說罷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石子。這竟然是一顆褐色的雨花石。石麵有像流水一樣的紋理,一圈淺似一圈,變成了黃色。


    像是戈壁的大漠,那流動的,分明是沙漠風暴後形成的層層沙線。


    ☆、十八章


    回教室的時候,薑入微把這顆雨花石塞進了口袋裏,隻因為唐春生在邊上說了一句話,她說,天降花雨,落地為石,這就是雨花石的來歷。


    對於隻因這句話就把石子帶在身上的舉動,薑入微後來總結為“鬼使神差”四個字。她在那光滑的石麵上卻仿佛感受到了來自大漠的風聲,撲麵而來的是滿滿的滄桑,那光滑上就憑空生出些許粗礪的手感來。


    其實,薑入微是想起了唐春生推著她看到的她未來的那一眼。


    她看到了一片黃沙,卻不知道黃沙的後麵是什麽,那瞬間似乎身體也被抽離,卻是被生生拉扯出寸寸分割般的痛楚。


    她差一點忘了,唐春生於她的生活,未必是什麽好事。


    基於這一點,薑入微再次義正詞嚴地拒絕了唐春生要替她安排鍛鍊身體的過份要求。她剩下的人生是自己的,絕對一定要自己做主。而唐春生這才隱約覺得自己讓她懵懂而過十二年,恐怕真是讓她耿耿於懷了。


    想想薑入微在免受她媽的漫長折磨之外,其實也錯過了一些也許值得高興的事,比如,和同學去秋遊?


    基於薑入微的話,這回唐春生主動地詢問她周末要不要跟同學出去玩一玩。


    薑入微掃了她一眼,哼哼:“你不是有事去不了嗎?”


    “我是有事啊,但如果你想去的話,我的事也不是事呀。”


    薑入微正在做卷子,她把筆放下:“那你是什麽事?賺錢?”


    唐春生驚嘆:“你怎麽知道?”


    “你不是說你很會賺錢,平時要上課,一個月加起來也沒有幾天假,你真能養活你自己?”薑入微表示深切的懷疑,“對了,你爸呢?”她心裏咯噔了一下,“你的情況不會也跟我一樣吧?”


    “我們不一樣,但是,也一樣。”唐春生笑,“我也是主動離開家的,我們這種人,對親情,恐怕也沒什麽執念。”


    薑入微突然很不喜歡唐春生的語氣,對於她自動把自己歸類到她那一種人去,也有些直覺的牴觸:“你什麽意思,我們這種人是什麽人?”


    “這個世上的爸媽隻是把你帶到人間而已,雖然有血脈的親緣,但是血脈這種東西,也不過百年之數,化土歸塵之後,又哪裏剩下什麽呢。”


    薑入微拿著筆在手裏沉默良久,才盡量很正經不神經地問道:“你說你經過幾世才投胎做人,對嗎。”


    “是啊。”


    “……喜歡做人嗎?”


    “喜歡啊。”唐春生的眼中有光。


    “喜歡什麽呢,做人有什麽好?”薑入微挑起一邊唇角,嘲笑道,“你自己也說過做人有七情六慾的,但你又不要這七情六慾,那還做什麽人?”


    唐春生呆呆地看著她。做人當然好,做人就會說話,能哭會笑,無拘無束的。


    “等你想清楚到底為什麽要做人,再來找我幫忙吧。不然你這個人都沒有當得清楚,還想要回去,”說到這,薑入微也是一怔,是了,唐春生說過是要她送她們回去的,“對了,你們要回去哪裏?”


    可惜唐春生沒有聽到她的話,已經被她前麵的話給繞了進去,正苦苦的思考著。


    薑入微見她臉蛋都皺到了一起,真想替她撫平來。人家好端端的整天無憂無慮,自己幹什麽要往人家肩上放擔子呢。自己的都拿不下來,卻添到人家的肩上,這也算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了——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想想又有些過意不去,薑入微拉住唐春生的手:“好吧,我們周末跟了去秋遊,好好當一回人。”


    唐春生頓時又笑了:“說得不秋遊就不是人一樣。”


    薑入微見她情緒迴轉的如此之快,暗自懊悔,但話既出口,她眼珠轉了轉,道:“行,我跟你去秋遊,回頭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沒問題,”唐春生問也不問,講了半天,也算是把事情辦妥了,立即高興地帶著笛子出了薑入微的房間。


    薑入微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很不甘心地問道:“你怎麽這麽輕鬆,剛發的模擬卷子都做完了?”


    “早做完了。”唐春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隱約還有歌聲響起。


    當 “不才才子”聽唐春生說她們這一桌要加入秋遊行列時,臉上就騰起了疑似的兩片紅雲,他結結巴巴比劃著名,最後還是用一手漂亮的楷體寫了一張字條,詳細地註明了周末出遊的時間,地點等信息,然後就竭力保持著鎮定,在唐春生的注目下,連接撞到了兩張課桌,爾後衝出教室冷靜冷靜去了。


    唐春生把字條遞給薑入微,納悶道:“他怎麽了?”


    “大概是尿急。”薑入微麵不改色地回道。打開字條,她的嘴角就又歪了歪。


    賞楓?楓葉?看樹去?薑入微把字條還給她:“這可好,跟你本行打交道了。”


    “我的本行?”唐春生又納悶了。不過她看到真的是去親近大自然,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你不是能和樹交流麽,”薑入微突然一揚眉,“不對呀,你上次不是說你沒有法力了嗎?”


    “是沒有了啊,”唐春生道,“但這是天生的啊,不屬於法力的範疇。”


    對於這種說什麽都信口張來的人,薑入微認為是沒有溝通的必要了,於是索性不多說話。那張字條上把參加秋遊的人員名單都列上去了,連待定未定的人都有註明,那才子也確實是個心細的人。她想了想,名單上的人都和他一樣,天然的書呆子,正可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說回來自己現在跟唐春生走得這麽近,是要變得和她一樣不著調了嗎?想到這裏薑入微還是有點頭疼的。


    等等,薑入微突然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那份名單裏——沒有一個女生!


    純男團啊,薑入微一把拉住唐春生的手,唐春生笑吟吟地看著她:“怎麽了?”


    這笑笑得太好了,簡直讓人不忍把這個真相說出來。薑入微覺得自己是沒什麽的,看才子邀請的順序就知道,請自己隻是出於禮貌性的,那明天她就賞賞楓葉好了,其餘的,就交給唐春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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