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桑曆871年,舉國歡慶的日子,年祭。


    這一年,孟文彥20歲了,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他被賈家擄去,隨後義父身死。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進入了天狼閣,那一年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而這一年,又會發生什麽呢?


    這一年的年祭比往年更為熱鬧。打敗了落雨盟的強敵,建立了牢固的,以鎮北城為中心的防線,自此時候至少十年內,帝國的人民不用擔心來自北方的敵人。


    炙桑人滿臉幸福歡慶的時候,也許不會想到,這看似風光的“大勝”背後,起到最關鍵作用的,竟然是那樣一個少年。


    而這次年祭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意義,炙桑帝國的帝儲之位,即將在年祭的第三天,由大帝陛下親自宣布。屆時,皇宮中能夠容納十萬人的“天賜廣場”,將對平民開放。這是為數不多的,能夠讓普通人見識到皇家風範的時刻。


    不管怎麽說,在帝製下曆經無數年的人們,還是對皇家的神秘抱有難以想象的憧憬和好奇心。


    僅僅是年祭的第一天,大量的人群已經朝著帝都匯聚而來。十萬人的名額,對於擁有上億人民的帝國而言,還是太少了。


    而此時,孟文彥剛剛從天狼閣舊址中走出來。陪同在他身邊的,是他最好的兄弟,端策,還有出於好奇非要出來湊熱鬧的沉彌兒父女。羅寒這小子似乎對於領兵打仗的事情特別感興趣,這段時間一直死纏著斯巴魯,要學他的兵法,他還跟孟文彥要了一匹鬼級修為的尖嘴狼最為坐騎,看來鐵了心要做個狼騎兵了。


    這其中滄桑感最重的,無疑就是不知道被囚禁在山脈中無數年的,曾經的半天武者,瘋劍癡。


    孟文彥還記得這個老人在踏足炙桑帝國的第一時間,做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湊到鼻子下邊聞了聞。


    隨後,這個老人說出了一句讓孟文彥頗為動容的話來。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迎接我的,故鄉的泥土,竟然還飽含了這麽濃鬱的血腥味……”


    按照孟文彥的計劃,其他人在鎮北城中稍作停留,他辦完私事之後,眾人就直奔帝都,與鐵管家一行匯合。


    鎮北城,這座全新的城池,在孟文彥的眼中是那麽地陌生,他很討厭這種,明明回到了故土,卻依然覺得分外陌生的感覺。


    好在,除了城池之外,昔日**的地勢風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動。這裏的一草一木,除了看上去更顯得茁壯之外,並沒有排斥這個土生土長的**人。沿著腦海中熟悉的記憶,孟文彥行走的速度越來越快。


    但是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孟文彥在第一時間警覺起來,手上已經捏起了印決,但很快他就收起了所有的防備,嘴角勾起一個溫煦的弧度。


    “嗬嗬,小妮子,你跟來幹什麽?”


    看著被自己發現之後,有些局促的沉彌兒,孟文彥心中原本死死壓著他的悲痛和陰暗,消散了許多。


    “我……我……你管不著!”


    沉彌兒似乎越來越適應自己的身體了,雖然按年齡來算,她也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但最近孟文彥發現這小妮子的年齡特征越來越與她現在的身體同化了。


    “嗬嗬……要跟來就跟來嘛,幹嘛偷偷摸摸跟做賊似地?”孟文彥伸手在她腦袋上撓了撓,這一瞬間心中湧起的暖意,讓他非常舒服。


    沉彌兒在見到孟文彥伸手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最後還是克製自己,沒有走出閃避的動作。在孟文彥的手蓋在自己腦袋上撓的時候,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在她心中湧起。


    (奇怪,怎麽父親撓我頭的時候,沒有這種渾身泡在溫水裏的感覺呢?)


    兩人漸行漸遠,一路上,沉彌兒明顯感覺到孟文彥的情緒變化。


    終於,她在一個懸崖的山洞中找到了答案。


    山洞中依然還是那麽幹燥,時間的流勢,將這裏染上了一片腐敗之感。在空曠的山洞之中,有兩座墳。


    “義父……孩兒……孩兒來看你了。”


    孟文彥自打進入山洞開始,就跪了下去,隨後以這樣的姿勢,挪到了趙光的墳前。他不斷地用手擦拭著木碑上的灰塵,即便是被尖銳的木詞紮傷了手,也絲毫沒有察覺。


    隨後,沉彌兒第一次,見到孟文彥流淚。


    “義父,孩兒不孝,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看您,我……”


    無論在外人麵前如何剛強,如何倔強,在自己至親的墳前,孟文彥哭得像個孩子。


    而沉彌兒,在孟文彥跪下的同時,她也跟著跪下了,對於大陸的習俗,她是一無所知的。不知怎的,看見孟文彥如此脆弱的樣子,小妮子的心中忽然非常壓抑。


    從一開始她就對這個比自己大兩歲的人充滿了好奇,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這樣一個修為很低的人,卻總能創造那麽多的奇跡。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將有孟文彥的地方,當成了歸宿。


    在聖猴族中生活了那麽多年,僅有自己的父親,給過她這種感覺。


    而現在,父親的傷勢早就調養好了,但父女兩都非常默契地,沒有提出離開。


    她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一個強硬到極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鐵一樣的大男孩,會這麽放肆地,哭地這麽徹底。隱隱地,她想起了當日自己的父親麵對含香匕首的時候,自己心中那種撕裂的痛。


    瞬間,她就了解了孟文彥心中的痛苦。


    隨後,她做出了一個很貼心的動作。


    就如同之前孟文彥那樣,她輕輕將自己的手,蓋在了孟文彥的腦袋上,輕輕摩挲著。就好像是在此時,兩人的身體發生了互換,沉彌兒手掌下安慰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孤獨的小男孩。


    沉彌兒的動作,擊潰了孟文彥心中最後的一道防線,在心理完全失控之下,他忽然轉身,抱出了僅有自己半個身體的沉彌兒,竟然就真的像個小男孩一樣,嚎啕大哭!


    沉彌兒臉上,再沒有半點局促,似乎一切都是那麽地自然。


    終於,孟文彥從這種狀態下恢複過來,看見沉彌兒沾濕的衣襟,這個在麵對四個地武者圍攻時候都麵不改色的倔強少年,罕見地紅了一臉。


    不過沉彌兒感覺到,他看像自己的眼神,寵溺之中更多出了一些純粹的親近。


    “這是我父親的墳。”孟文彥改口了,也不等沉彌兒開口,他開始講述自己小時候,跟著趙光盜墓的經過。那些被欺負,甚至當時看來被“虐待”的事情,在他口中卻是世間最為幸福的事情。


    沉彌兒甚至覺得,孟文彥現在,正在把他最珍貴的東西,拿出來和自己分享。


    終於,日沉西山,孟文彥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著趙光的墳鞠躬行大禮,然後牽著沉彌兒的手就要離開。


    不想沉彌兒卻拉住了她,孟文彥順著她眼神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了另一座墳的異常。


    這本是他給丹青設的“衣冠塚”,是座空墳。知道丹青還活著的消息之後,孟文彥也就不會對這座空墳多加注意,這也就讓他錯了這樣的一個細節。


    丹青的木碑上,“負心之人”四個字,被削去了,看痕跡,已經很久了。


    “丹青……是你的妻子麽?被刮掉的是什麽字?”沉彌兒一臉好奇地問道。


    “嗬嗬,小屁孩哪來這麽強的好奇心,走了,別打擾我父親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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