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裝出一副睡得人事不省的樣子。


    沒人會懷疑一個被搶救了一天一夜才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昏迷了快一個禮拜的少年在裝睡,所以很快房間裏就走得空無一人,伊藤龍之介要小憩一下順便通知收到京極彥受傷消息的家族他醒過來的事情,律師急著去安撫慌亂的高層,公關忙於打電話聯繫相熟的媒體準備新聞稿,以免弄出什麽麻煩的新聞來。


    至於守在房間外頭的陪護人員,一個小小的靜音術搭配幻術就能解決,確定已經完全清靜下來後,京極彥睜開眼,“出來吧。”


    金色的靈子聚集顯現出騎士的身形,迪盧木多摸摸鼻子,殷勤地替他把病床搖起來,蹲在他床前反覆打量著自己的禦主,燦金色的眼眸水汽氤氳,就像隻走失許久後被找回來的大型犬。


    如果有尾巴,大概現在搖得要跟風扇一樣了。


    “蠢狗。”京極彥忍不住低聲笑罵一句,艱難地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髮,指尖穿過微卷的髮絲,久違的觸感讓他滿足地眯起眼睛。


    迪盧木多笑了笑,起身給了京極彥一個擁抱,不善言辭的騎士無法表達自己的激動與感激,隻能身體力行地告訴京極彥,能夠再次見麵對他而言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他本來都已經變成一份微不足道的下界記錄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沉眠,卻在不知多少年後被熟悉的聲音喚醒,世界的意誌將他送回來京極彥身邊。


    他不知道為了再次的相見京極彥為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不過他願意用自己接下來的全部時光來報償京極彥的付出。


    “今天可真熱情。”京極彥揉捏著騎士的後頸,他的手法嫻熟而充滿著不可言說的色.情意味,迪盧木多漲紅臉的可愛模樣讓他忍不住怨念起了自己臉上不能摘掉的氧氣麵罩和這具還沒發育完全的稚嫩身體。


    少年的指尖帶著不同於靈體的灼熱溫度,尤其是在京極彥還有些發燒的情況下,拂過敏感後頸的靈活手指讓期待著一場感人重逢的迪盧木多有些無所適從,猝不及防發出幾聲低喘,一抬眼對上京極彥帶著笑意的眼眸,雖說理智上清楚這具殼子裝著的是一個完全成熟的靈魂,但是那張尚且稚嫩的臉,還有懷裏瘦小的身體都充分加重了他的罪惡感,讓他下意識往後一仰,一頭撞在身後的椅子背上。


    京極彥咳嗽著低聲笑起來,在迪盧木多被撞的地方彈了一下,放棄了再接著逗一逗他的打算,轉而說道:“接下來幾天先用陪護的身份跟著我吧。”


    他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仔細檢查身份背景,不過隻要稍微走些非正常途徑悄無聲息□□去一個人倒也不是非常困難,幾張符咒一個電話就能解決。


    於是當天晚上,迪盧木多這個剛剛開始工作的“新人”就頂著一群“同事”羨慕的眼神被京極彥指定為貼身陪護,接替了原本這個崗位上的玲子小姐。


    對於故意把頭髮弄成短短的黑色微卷,還噴著大量有一點點蜂蜜餘味香水的女人,京極彥敬謝不敏。


    在這個年齡不是問題的新世紀,京極彥似乎比以前更加吃香了。


    迪盧木多整理著京極彥的衣服,想起玲子小姐極端憤怨的眼神,憋不住笑了出來。


    京極彥冷哼一聲,鑑於手上還掛著點滴腿軟無力不能站起身走過去教導距他有些遠的騎士某些規矩,隻能在口頭上問道:“你覺得很好笑?”


    迪盧木多抿著嘴把笑容壓回去,回答道:“您的喜好頗為奇特。”


    相貌甜美的玲子小姐真心不適合英氣的黑色短髮,就香水來說蜂蜜的味道實在太過香甜,聞久了難免有些發膩。


    京極彥瞥了他一眼,迪盧木多似乎並沒有他自己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自覺,神色輕鬆地把京極彥的衣服掛好,倒水弄藥,忙前忙後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稍微擦洗一下?”迪盧木多舉著濕乎乎的熱毛巾提議道,京極彥聳聳肩膀,攤開手讓迪盧木多解開他的衣扣,他一隻手上還掛著點滴,四大袋一升裝鹽水讓他掛到現在還沒掛完,因為發燒身上出了一層虛汗自然難受得緊。


    寬大的病號服下頭是少年脆弱青澀的身體,很多地方有些磕磕碰碰的傷痕淤青,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可怖,迪盧木多小心地放輕力道,低垂眉眼心無旁騖,讓還想調笑兩句的京極彥有些失望,拽著他略長的劉海扯了一下,感覺自家騎士有時候正直得過了頭。


    溫熱的毛巾拂過脖頸,擦過胸膛,雖說京極彥不怎麽怕癢,這些地方也不是什麽敏感的位置,但是迪盧木多的表情嚴肅得讓他忍不住想要做點什麽,比如懶洋洋地輕哼,讓嗓音從喉間盤旋而上,在口腔內緩緩滯留一圈才吐出,少年音色便帶了幾分說不出的色氣意味,迪盧木多眉頭微動,默不作聲。


    在京極彥惡趣味發作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擦完上半身,迪盧木多就趕緊給他換上新的病號服以防著涼,之後才脫掉京極彥身上的褲子,手剛剛握到腳踝,還沒等擦上去他就聽見京極彥輕笑道:“還有一件沒脫呢。”


    略長的上衣掩映之下,胯間一抹靛青色若隱若現。


    第55章


    “假期再延長一周……對,一周就夠了……”京極彥一手伸出讓護士幫自己打針,一手拿著手機漫不經心打著電話,另一邊似乎說了什麽,他挑起個笑懶洋洋道,“正好讓你們老實讀書還不好嗎?”


    迪盧木多麵上不動聲色,隻低頭做出一副專心分類整理桌上文件的樣子,京極彥這麽溫和親昵的語氣他還是極少聽到的,電話另一邊傳過來的聲音很小,但是英靈的五感敏銳,雖然沒有怎麽刻意去偷聽,聲音傳到他耳朵裏也是清清楚楚。


    “g……那樣好無聊的……”另一邊的聲音大抵是個年輕男子,語氣輕佻懶散,明明聽著嗓音比京極彥年紀要大不少,卻帶了幾分軟綿綿的撒嬌意味。


    “那你說說你想幹什麽?”京極彥問道,禮貌地向護士點頭道了聲謝,讓迪盧木多送麵色緋紅的護士出去。


    “讓我來看看你嘛……”那邊的男子道,“這幾天學校裏麻煩死了……”


    京極彥笑了笑,開口道:“道明寺司?”


    “小少爺怎麽知道的?司那傢夥和學校裏一個女老師扛上了,整天嘰嘰喳喳的可煩。”


    “拿我當避難所了嗎,西門總二郎?”京極彥說道。


    “我是擔心啦擔心!”西門總二郎反駁道,“類還有玲也很擔心你!”


    “放心,我現在好得很。”京極彥低笑道,“不用擔心。”他停了一下,像是強調一樣重複道,“你們‘安心’在學校等我回去。”


    “好好好,都聽小少爺吩咐的。”西門總二郎應承了一句,又說道,“那等你回來我們出去度假吧度假!”


    “剛開學你們就有假期?”京極彥問道。


    “嘛……慶祝你病癒全校放幾天假不是挺好的嗎……”西門總二郎嬉笑道,不用想京極彥都能猜出這貨現在不正經的樣子,能讓西門總二郎做到要打著他的幌子求休假,估計學校裏頭一定鬧騰得快翻了天。


    他不置可否的虛應了幾句,便掛掉電話接過迪盧木多遞過來的第二部手機,順手在騎士的手心上勾弄兩下,眼神交錯交流了一下信息後,才調整語氣接起電話。


    “小野寺先生,這段時間承蒙關照……不不,令郎也是十分優秀的,我聽說有向編輯方麵發展的意願……”


    少年的語氣有禮溫文又不失氣度,其中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雖然是商業夥伴打來的例行問候,也是花費了相當的時間交談,賣出去個不大不小的人情,談了筆不大不小的生意意向,相信到不了明天他身體無恙的消息就能傳遍。


    正中下懷。


    迪盧木多把理好的文件放在京極彥麵前的矮桌上讓他過目,神色間一副我自巋然不動的淡定模樣,哪怕是京極彥笑著湊上來撩撥他,他都能一臉平靜地把人摁回床上,手上塞上簽字筆,規勸道:“正事要緊。”


    “怎麽,還在生氣?”京極彥手中簽字筆轉了一圈,筆蓋那頭戳在迪盧木多胸口,眉眼彎彎地問道。


    “您想多了。”迪盧木多後退兩步,低頭看著簽字筆金燦燦的筆蓋。


    在某些方麵,小少爺的審美趣味真的和某位古老的王非常相像。


    “撒謊……現在連笑都不笑,明明是生氣了。”京極彥手撐著腦袋,掛著鹽水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翻著桌上的文件,執筆勾畫了幾處後問道,“誰給你的這份東西?”


    “律師先生一起拿過來的,有什麽問題嗎?”迪盧木多問道。


    “問題大了。”京極彥又翻了兩頁皺起眉,發出有些不滿的咂舌聲。


    迪盧木多下意識上前兩步探身看了一眼,可惜他雖然被聖杯強行灌輸了現代社會的基礎常識,以前在倫敦也幫京極彥處理過事務,現代商業上處處陷阱的條款對他而言依舊是堪比天書的複雜,隻見紙上被簽字筆圈畫出好幾處地方,便開口問道:“需要我去聯繫律師先唔……”


    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堵回去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京極彥充分發揮出了遠超自己肉體年紀的吻技,吮吸糾纏,最後還不忘在騎士唇上咬出一個帶血的傷痕,“你生氣了,可不就問題大了嗎?”


    為了長高堅持不懈喝牛奶的少年身上還帶著股淡淡的奶香氣,濕熱的呼吸打在迪盧木多耳邊,由於身高原因京極彥維持這個姿勢頗為困難,隻能依靠雙手環著迪盧木多的脖頸以免自己滑下去,圓而上挑的眼眸眯起,趴在迪盧木多肩窩處撒嬌樣地哼了兩聲,仰著腦袋去咬他的耳垂。


    京極彥向來善於利用自己外貌上的優勢,尤其是麵對迪盧木多時,無論是疏冷淡漠的青年模樣,還是張揚精緻的少年模樣,他都能拿捏著最合適的態度讓迪盧木多老實舉手投降。


    “別鬧了……”迪盧木多推了推京極彥,他還沒忘記京極彥手上還掛著鹽水,他多少惡補了一些醫療常識,自然清楚再這麽鬧騰下去京極彥的手背估計又要青上一大塊。


    沒錯,又。


    前一塊淤青來自於昨天晚上,某個任性的小少爺賴在床上一本正經地指著自己病號服下頭的靛青色內褲,告訴迪盧木多他還沒擦洗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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