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看她心不在焉,貼心地把所有的活兒都包攬了過來,由著她一邊神遊一邊玩著手底下的那團麵粉。


    即使是過年,本該熱鬧的時候,因為嶺上的人都回了家,廠裏的宿舍也是寂寥得很。


    外頭寒冷的天色裏,隻有幾個沒地兒去的漢子大聲唱著露/骨歌謠的狂笑。


    沒有炮竹聲,也極少門對子,冷清的厲害。


    這些舊腐的文化,在聲勢浩大如火如荼的全國活動中,早已被批/判的一文不剩。


    弄好一大桌子菜後,鬱泉秋蹦蹦跳跳地跟在醫師身後,看著無所不會的醫師往幾個包得厚厚的報紙裏填了些黑色的土一樣的東西和幾根長長的紅線,然後就讓她拿火點。


    看她頗有些害怕的樣子,笑著安慰她說,“沒事,線夠長的……放放爆竹,除除身上的晦氣吧。”


    說話間,她呼出的熱氣氤氳到她好看的眉眼上,把醫師襯托得仙似的。


    鬱小同誌被美色迷惑,咬咬牙,狠狠心,跺跺腳,在醫師鼓勵的眼神下,拿著帶火星的麻秸,點燃了那幾根紅線。


    然後不管不顧地捂著耳朵就往醫師懷裏躲。


    如願以償地被醫師摟在懷裏的時候,終於品嚐到了跟人私奔跑了的享受味兒。


    媽的!好賴她大過年的拋了老娘和女兒出來和醫師浪呢,要是沒和醫師刺激夠,這波不是虧了?


    艸他奶奶的,耿雙年那王八蛋還說什麽戲劇好看呢,她看著,全他媽不如她和醫師一塊放鞭炮刺激。


    看著絢麗的焰火從竹管裏頭的不斷冒出來,鬱小同誌美滋滋地想,媽的,醫師就是厲害,連萬花筒煙花都會搞,她倒貼的這一波,怎麽看都是她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以為我要甜了?不存在的。


    ☆、37


    夜幕深沉。


    寒意浸在了人的每一滴血裏。


    大過年的, 磨子嶺上還是靜悄悄的, 人少, 也不敢熱鬧。


    醫師卻帶著她, 把門對子也貼了,爆竹煙花也放了, 在一片喜慶中,端上好些個酒菜擺到她自己的屋裏上桌, 再點著炕, 焚香祭祖的, 足足做夠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資本家。


    醫師一定是瘋了,她想。


    不然, 就是她是在做夢。門對子是醫師親手寫的, 煙花爆竹也是醫師不知從哪兒學著做的,肉和菜是醫師做的,就連酒, 聽醫師說也是她托人從西邊兒寄過來的,那種最辛辣的能喝得人滿臉都是眼淚的酒。


    這噱頭取得好。她抑製不住好奇喝了一些, 果然辣得她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裏頭往外湧。


    吐吐舌頭, 連忙夾了一口醫師炒得菜, 嚼了幾口,吐槽醫師說,“蘭醫師,看不出來你人文靜,竟然好這一口!”


    這酒比磨子嶺上的刀子酒可厲害多了, 一口下去,就能辣得人心肝都是疼得。


    醫師沒說話,隻是異常溫柔地推過來一杯溫好的米酒,對她笑道,“不能喝,就喝這個吧,這是甜的,不會有後勁。”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鬱小同誌天生精明,在一杯熱酒下肚後,就是對著醫師那張美到讓人恨不得抱住親上幾大口的臉,也保持了一顆敏感的心。


    吃著菜的腮幫子停了動靜,擱下筷子,擺出一副嚴刑逼供的架勢,坐到醫師跟前,摟住她脖頸,在她眼前嬌憨地吐著酒氣說,“蘭醫師,你是不是背著我背後找人了?”


    “沒有。”被她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醫師猶豫地摸摸她因為酒精染上了一分妖嬈的臉頰,刮著她鼻子淡淡笑道,“快吃東西吧,涼了就該吃壞肚子了。”


    “我不信。”醫師從來沒有像對情人一樣這般對過她,鬱小同誌覺得要麽是她自己在做夢,要不就是醫師得了失心瘋了。


    索性越發嬌憨地坐在醫師腿上,摟住人不放,纏她說,“你要是沒背著我找人,怎麽對我這麽好?你就是心虛了!”


    “我往常…對你不好麽?”


    她隨便誣陷的話卻被醫師當了真,抱著她不讓她跌下去,漂亮的眼睛裏暈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光。“我…是不是對你太壞了?”


    “…沒有…你對我最好了。”


    鬱小同誌典型的一杯倒,被醫師這樣一看,心裏不覺就被箭戳了一樣軟下來了,抱著醫師,酡紅的臉上隻會露出癡癡的笑。


    剛出生的小動物一樣,溫順地拿自己光滑的臉蹭醫師的脖頸。


    同時淡淡的酒氣也瀰漫在她的鼻息裏,悶悶地和醫師說,“我從來沒遇見過…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蘭醫師你不知道…從小到大…隻有我爺爺對我最好…他讓我和城裏的閨女一樣去上學,給我說親都要問我的意見…嗯…蘭醫師,我…我要是能夢見我爺爺…我一定要拉住老人家,讓他在陰間給咱們倆證婚。”


    鬱小同誌喝糊塗了,什麽事兒都能想得出來,都能幹得出來。


    不過是一杯高粱燒酒,就讓心思單純地鬱小同誌掏心掏肺地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交代完了。


    什麽因為家道中落不得已給人沖喜,瞎了狗眼看上個男人結果人跑了,甚至還有小時候跟幾個哥哥一塊跑去人家西瓜地裏偷瓜的事,都事無巨細地抖給醫師了。


    而醫師,隻是一聲不吭地抱著她,靜靜地聽著懷裏的姑娘說話,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和酒氣,隨著她的思緒想像著幼年的鬱小同誌是怎樣無法無天的。


    想著想著,她就想笑,溫柔順著鬱小同誌纖細的眉峰慢慢摸著她的臉。


    估計也隻有鬱小同誌這樣無法無天,什麽都不怕的人,才敢在這個時候,喜歡上什麽都不是的她,尤其是她還是一個女人。


    明明李建魁,更適合她的。


    炕裏頭的柴火燒得旺旺的,被醫師抱著又太暖,鬱小同誌講著講著,覺著有些累了,連飯都不想吃,要和醫師這樣那樣的心思也沒有了,隻趴在醫師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想睡覺。


    蘭善文也就縱容著她趴在自己懷裏,正想拍拍她,讓她吃了東西洗洗再睡,外頭大門口就傳來悶悶的拍門聲,細細聽著,似乎還有女人悽厲的哭腔。


    “善文……嗚嗚……善文……你在嗎?善文……”


    心裏一顫,蘭善文反射性就把還暈暈乎乎的鬱小同誌推到了一邊,站起來跑過去開門。


    所以醫師果然是找了另外的相好的了所以就不要她了!


    鬱小同誌腦子趴在一邊的椅子上,糊裏糊塗地想,該死,要是過來的是耿雙年那王八蛋,她就找醫師給畜牲做絕育的手術刀把耿雙年那廝給閹了!


    橫插一腳的永遠比較猖狂。


    鬱小同誌作為梗插在男女醫師們之間的女人,更是猖狂到沒邊了,為了獨占女醫師,連閹了男醫師這樣惡毒的方法都想出來了。


    想想閹了男醫師,女醫師就能被自己獨占了,鬱小同誌越發為自己的這個主意得意,暗自誇自己聰敏,一邊笑嗬嗬地轉頭就去看,是不是真的是壞人好事的男醫師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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