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田家師爺步履蹣跚的進入留城縣西門,此時身邊還跟著兩個家丁,三人一路跑回來,已經累得幾乎站不住,腳下卻不敢停留。


    田家師爺名叫田旺,雖然也姓田,跟家主田超卻並不是親屬,但卻對田家忠心耿耿,在田家勤勤懇懇二十年,經曆了兩任家主,可謂是田家的“重臣”。


    進城之後,田旺看著逐漸“蘇醒”,恢複煙火氣息的街巷,突然停下了腳步,糾結了一會兒,說道:“走,去縣衙!”


    “額?”


    兩個家丁麵麵相覷:“家主讓咱們回老宅守著,現在去縣衙幹什麽?”


    田旺說道:“戚山寨的土匪不一般,已經讓咱們田家元氣大傷,家主憤怒追趕恐怕討不到好處,還是請求知縣大人一同圍剿穩妥一些!”


    兩個家丁也覺得有道理,三人快步趕到縣衙,一番通報之後,在二堂見到了留城縣的知縣。


    留城知縣李京奎四十多歲的年紀,一縷胡須修飾得很好,上麵還抹了一些油脂養護,此時身穿便服坐在圈椅上,聽完了田旺的講述,臉色有些難看。


    “想不到田家竟然遭此劫難,本縣聞聽也是駭然。”


    李京奎試探的問道:“隻是不知田師爺此來的意思是?”


    田旺直接跪了下來,叩首說道:“啟稟太爺,戚山賊寇膽大妄為,今日能搶奪田家錢糧,明日就能屠戮田家丁口,他日必將是留城縣的大患!還請太爺能施以援手,出動人馬趕往戚山支援我家家主,不但可以收獲剿滅賊寇的功勞,日後田家也必有重謝!”


    李京奎思索了許久,田旺直等得急不可耐,才說道:“本縣身為留城縣的父母官,自然不會做視賊寇肆意妄為。這樣,田師爺先回去安頓好田家的內宅,本縣自當集結衙役、鄉勇,盡快前往戚山支援。”


    “太爺!”


    田旺還想詢問出兵的時間,卻見李京奎擺了擺手,直接進了後堂。


    一旁的典史鄭藝正色說道:“太爺已經答應出兵了,田師爺就安心回去等待,集結人馬、調配兵刃都需要時間,急不得。”


    典史在縣衙內位於知縣、縣丞、主簿之後,俗稱“四爺”或“四衙”,此時田旺拱手急切的抱拳說道:“四爺,我家主已經帶人上山了,現在局麵如何不得而知,但戚山寨的賊寇狡詐無比,家主萬一如果有個閃失,田家就完了,我如何不急啊,還請四爺幫著催促幾句,田家自是感激不盡!”


    說著,田旺就拿出幾兩銀子雙手奉上,鄭藝接過銀子掂了掂,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田師爺果然忠心,此事我就勉為其難,勸說太爺盡快出兵剿匪。”


    “多謝四爺!”


    隨後典史鄭藝打著哈哈,好不容易送走了田旺,才來到三堂,對正在沉吟的知縣李京奎說道:“太爺不想救田家?”


    “嗯。”


    李京奎疑惑的說道:“本縣雖然早就知道戚山寨的存在,可是這股土匪之前沒什麽能耐,不過是劫道、綁票之類的小打小鬧,如今怎麽突然轉性了,直接將田家打得如此狼狽,連家底都給掏了?”


    鄭藝也想不明白,說道:“興許是換了寨主?或者是有別的什麽倚仗?”


    “不管如何,現在的戚山寨已經不是小打小鬧的毛賊,縣裏的衙役、鄉勇加在一起也就是百十號人,萬一有個閃失,本縣還怎麽治理地方?別忘了,微山湖裏還藏著一條大蟲呢!”


    鄭藝讚同的點了點頭,留城縣距離微山湖很近,方圓數十裏都是蘆葦蕩,數千灶戶聚集在裏麵,結成了一個鹽幫,專門熬煮私鹽,勢力很大,就連李京奎這個知縣都不敢招惹。


    鄭藝見李京奎如此說了微微歎息,可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說道:“可是田家真要折在戚山寨,衙門收稅的事情就不好辦了,太爺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此時的留城縣與大明各地縣城一樣,正所謂“皇權不下縣、縣官不出城”,收取各村、各寨賦稅,以及征發徭役的事情,都是由各地的士紳、豪強代理,在留城縣就是田家全權代理。


    知縣李京奎給田家定下每年要上繳朝廷的賦稅數額,以及征發徭役的數量等,田家如何向百姓收取,如何敲詐、勒索百姓,李京奎就不去管了,這也是田家除了買糧之外,另一個斂財的手段。


    當然,不管是田超還是李京奎,都已經有了默契,在盤剝百姓的時候,都會給留城縣的百姓留一口吃的,不會竭澤而漁。隻是一些太困頓的百姓難免會家破人亡,如此的人間慘劇也是接連不斷,二人也懶得去理會。


    “哼!”


    李京奎擺手說道:“死了張屠夫還吃帶毛豬?留城縣的士紳有的是,不過是費些手腳罷了,總比為了田家,讓衙役、鄉勇損失進去強。本縣要是沒了這百十號人守著城門,哪天鹽幫那邊生事,興許連縣城都奪了!”


    既然李京奎定下了基調,鄭藝就照準執行,雖然也將鄉勇、衙役集結了起來,但卻是備著戚山寨下山的,並不準備支援田超一眾。


    兩天後,坐不住的田旺再次趕到縣衙,見到正在大堂外月台上檢視衙役、鄉勇操練的典史鄭藝,焦急的喊道:“四爺啊,已經兩天了,為何還不出兵?”


    鄭藝麵露不悅,說道:“這裏是留城縣縣衙,田師爺如此吵鬧,也太不知趣了!”


    田旺急忙告罪,正要說話,隻見李京奎從大堂內走出來,對其招了招手,田旺急忙小跑過去。


    “太爺!”


    “嗬嗬,田師爺忠心可嘉,本縣敬佩不已。隻是衙役、鄉勇百餘人前去剿匪,本縣暫時拿不出這麽多的錢糧,正在四處籌措,出兵的事情,還是要再等一等。”


    “太爺!”


    田旺直接跪了下來,家主田超已經兩天沒送消息回來了,恐怕真的在戚山遭遇危險,知縣李京奎不去支援的話,田家也許真的過不了這道難關了。


    “隻要太爺今日能出兵戚山,剿滅賊寇,田家願意奉上城內的糧鋪,以及銀錢一千六百兩作為出兵的費用!”


    田旺咬著牙說著,這一千六百兩已經是老宅內能拿出的極限了,可是此時李京奎隻想著再最後敲詐田家一番,說道:“看來田家真的遇到危局了,本縣自當管到底,隻是今日......”


    還沒說完,縣衙儀門外麵就傳來一陣喧囂,隻見十幾個狼狽的漢子推開了阻擋的衙役,護著一個男子衝到了大堂外,竟然是田家家主田超。


    “家主!”


    “田超?”


    此時田超等人狼狽至極,不但渾身血跡斑斑,而且眾人身上的棉衣也破碎不堪,還有幾個家丁都是傷痕累累,此時直接癱坐在地上。


    田超看了師爺田旺一眼,麵露詫異,隨即便大步走到李京奎麵前,咬著牙抱拳說道:“田超懇求太爺立即出兵戚山寨,為我田家報仇雪恨,田超願意奉上田家的所有田產、房產和錢糧充作靡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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