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看了這片城池風景多久, 晴明忽然聽到了門口傳來一陣喧譁。他本不欲多添事端,但是卻聽到了荒川之主的冷喝聲:“餘沒事!不過是這點小事,慌什麽!”


    荒川之主的聲音有些不對勁。


    晴明猶豫片刻, 還是起身快步走到了聲音傳來之處觀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後正好和身形矮了一大截, 模樣變成了孩童狀的荒川之主打了個照麵。


    身形變小的荒川之主的衣袍後還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正不耐煩地拍打著地麵。


    晴明微微瞠大了眼睛, 那雙蒼穹色的眼眸裏倒映著荒川之主同樣愕然還帶著點不自在的慌亂的臉龐。


    “荒川之主,你這是?”晴明猶豫了下,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居然被你看到了……嘖。”荒川之主咂舌一番,顯得有些煩躁的模樣。


    “沒什麽,不過是老毛病而已, 每隔幾年就會發作一次。隻是恰好今天提前了。”被他人看到了自己不堪的一麵, 荒川之主在下意識地暴起殺意之後,又迅速理智地收斂掉了這份殺意。


    晴明可以信任。這是在方才石距之事上荒川之主得出的結論。


    既然可以信任, 那麽就沒有必要再花費功夫去得罪一個實力強大、或許還不一定殺得掉的陰陽師。


    更何況, 荒川之主也並不想殺掉晴明。


    他嘆了口氣,之前身穿的錦袍因為身形縮小的原因而拖到了地上, 倘若不是身邊那些水獺們幫忙托著,荒川之主估計會在行走中被絆倒。


    “倘若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晴明來幫把手?”即便見到了荒川之主這般狼狽的模樣,晴明的表情沒有變化, 而是很體貼地詢問。


    倘若荒川之主拒絕了晴明也並不會意外,這些大妖怪們總有自己的驕傲,更別提身為一方領主的荒川之主了。開口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是晴明溫柔本性無法見事不管。


    荒川之主的眼睛盯了晴明片刻,出乎意料地笑了起來:“那就交給你了,晴明。”


    晴明眨了眨眼,雖然有些驚訝,卻還是依言走到了荒川之主的身邊。


    荒川之主之前比晴明還要高上些許,此刻卻不到晴明的腰間。藍色的錦袍堆在那個小小的身軀之上,顯得有些滑稽。


    但是倘若你看到小小荒川之主的表情,就會知道,他依然是那個驕傲的君主。


    身形的改變無法改變他的內心。


    晴明彎下腰道:“那麽晴明失禮了。”說完,晴明便伸出手將荒川之主連同那身寬鬆快要滑落他身軀的錦袍一起抱了起來。


    荒川之主慢條斯理地“嗯”了一聲,舒舒服服地窩在了晴明懷裏,那模樣倒像是晴明能夠抱著他是晴明的榮耀一樣。


    那些跟在荒川之主身邊的水獺們麵麵相覷了一下,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為首的水獺則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一樣,指揮著其他的水獺們把門關好,然後開始忙碌準備著晚食去了。


    而一邊晴明則抱著小小的荒川之主走在迴廊之上:“你的房間在?”


    “這邊穿過那個大廳,往右邊走。”荒川之主毫不客氣地指揮著晴明,仿佛晴明不過是他的坐騎一樣。


    晴明則笑笑,荒川之主變成這幅幼童模樣大抵心中終究是有些不悅的:“我知了。”


    荒川之主的房間很快就到了,晴明將荒川之主放在那張巨大的軟塌之上,便想離去,卻被荒川之主抓住了衣袖:“你不是說要幫助餘的嗎,這就走了?”


    晴明回頭,看到了荒川之主生氣的模樣。


    如果這幅表情由原本的荒川之主做來的話大概會讓一大片妖怪害怕得瑟瑟發抖,但是現在孩童模樣的荒川之主做來卻隻會讓晴明想到可愛兩字。


    晴明在心底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從善如流坐在了軟塌之上,問道:“請問我還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嗎?”


    “為餘把衣服脫下來。”荒川之主張開了手臂,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晴明,就像是想要試探晴明的底線在哪裏一樣。


    “好啊。”晴明不在乎荒川之主的複雜心緒,他答應得很快,行動也很快。


    那件錦袍在晴明靈巧的雙手下,原本都纏成一團的暗結很快就解開了,荒川之主的身體很快從錦袍中解放出來。


    荒川之主毫不在乎自己身體袒露在晴明眼中,舒展了下身體然後就鑽進了被褥之中。


    那副身軀的確也變成了孩童的模樣,隻是在荒川之主腰腹下的尾骨之處那條長長的尾巴引起了晴明的注意。


    那是一條並非晴明熟知的任何一種水中生物的尾巴,長扁而寬。


    荒川之主究竟是什麽種類的妖怪呢?原本並不在意的晴明忽然產生了好奇心。


    荒川之主即便身體變小了,感官還是敏銳的,他看著晴明的臉龐,開口道:“你在好奇餘的真身?”


    “是有些好奇,畢竟晴明曾聽過荒川之主的赫赫威名,會產生好奇心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晴明小小的捧了荒川之主一下,雖然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也足夠取悅荒川之主了。


    “哈哈哈哈,晴明你還真是會說話啊。”荒川之主勾了勾唇,有些壞心眼地說道:“告訴你也無妨,不過你要付出些代價。”


    “哦?什麽代價?”晴明饒有興趣地挑眉反問道。


    “餘想想看……”荒川之主沉吟了一會,這麽道:“給餘說說你們人類的故事吧。”


    “隻是這樣?”晴明微愕,這出乎意料的回覆的確讓他怔了怔。


    “餘暫時也沒有想到其他想要的,就這個吧。”舒舒服服握在被褥中的荒川之主伸出一隻手臂朝晴明招了招手道:“你也上來。”


    倘若荒川之主還是之前那副成年男性的外表,晴明在聽到這句話時隻會禮貌一笑,然後不失禮數地離開。


    然而現在躺在床榻上的是小孩子模樣、還不及晴明腰高的荒川之主,晴明猶豫一下,竟是同意了。


    ——晴明的確很喜歡小孩子。在看到荒川之主稍微圓潤的臉頰時,竟然也有一股想要捏捏看的感覺。


    晴明在內心裏揮去自己這個不尊敬的想法,從善如流也坐上了這張柔軟的床榻上。


    “那麽荒川之主你想聽什麽?”晴明問道。


    “餘無所謂,和水有關的故事吧。”荒川之主隨口說了一句,他也並非真的想要聽故事,不過是想找個藉口將晴明留在身邊罷了。在自己還沒有復原之前還是把人看在眼前比較好,他知道晴明可信任、應當也不會出去亂說是一回事,對他抱有的警惕心又是另一回事了。


    晴明似乎也心知肚明,也沒再多說什麽,思索了一番便開口道:“不知荒川之主你知道《龍宮記》嗎?”


    “沒有,你們人類的故事餘怎麽會知道。”荒川之主懶懶地哼笑了一聲,不過配合那張稚嫩的麵龐倒是有幾分可愛。


    “那麽我便為你講述這個故事了。”晴明想了想,清了清嗓音,開始緩緩講述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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