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裏川千晴隻是默默看著她,不發一言。


    在那之後裏川雄一沒怪責她,看著她好一會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即使裏川的言辭過分激烈, 語氣不是對自己母親說話時應有的語氣,可內容他也不是完全不認同,也沒立場對她說些什麽。一直以來對她不聞不問的,他也算一個。


    手術定了在五天後, 正好是年末。


    本來這幾天她是該好好地留在醫院裏的, 不然要是回家後再次發生了什麽,這次可不一定能被及時發現, 她的父母也就那一天休息,第二天便要繼續上班。可是在本人的強烈要求底下,裏川被允許與她的朋友在白天外出一會。


    隻要不是一個人, 也沒有離開太遠, 醫生也總算勉強讓她出去。


    “所以, 你便來找我?”壬生由希坐在裏川的病床上,隨手翻著裏川雄一給女兒買的雜誌,“還真讓我感動啊。”


    壬生連裝都懶得裝一下, 裏川也不太想吐槽她了,“這次隻能拜託壬生桑了。”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住院了,而且要是其他人跟她一起去也比較麻煩。


    壬生便問:“那你想去哪裏?”


    “墓地。”


    最終裏川連目的地的明確位置都是問壬生的,確實是不得不拜託她。


    “你想找的人就在這裏了。”壬生用下巴示意道。


    “壬生桑, 謝謝你。”說著,裏川蹲在墓碑麵前,閉上眼雙手合十了好一會,良久才睜開眼,在內心對小島百合說,“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裏了,隻要見到她你就能成佛了吧?”


    小島百合被遺忘在這內心世界太久,裏川忽然跟她說話嚇了她一跳。就在這個時候,小島百合終於看到了裏川眼中的影像,她正蹲在自己好友的墓前,雙十合十進行拜祭。


    “這……”


    說實話,小島百合那時因為生前一個微不足道約定,等了一個人上百年也隻是一種固執。這種固執在裏川來了後讓她變得狂暴,也因為從涉穀一也那裏聽到了自己不敢細想的實情後消失了,現在的她已經沒了當初那種無論怎樣也想跟那人見上一麵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單純因為跟裏川同化了才仍然留在這裏,還是還有其它未了的心願。


    即使來到墓碑前,她也沒方法去確定好友是不是埋在這下麵,當然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懷疑;所以特地帶她來看一眼是沒意義的,就是不這樣做她也知道好友死後骨灰會被埋葬。


    要是她真想看一眼,她早就試著這樣拜託裏川了,也不見得她不會答應。


    “我大概會在不久的將來死去。”裏川定眼看著墓碑,於心裏跟小島溝通著,“到時候我也跟你一樣是靈,要是我死後沒法成佛,你也會一直留在這世間。現在的話,搞不好還有機會將我們兩人分離。”


    小島百合很佩服裏川能這樣淡定地想著這些事,身處於裏川內心世界的她,要是裏川動搖的話她最能感受到,如果連她都感受不到,隻能說裏川埋藏得很深。


    “可是成佛不成佛也不是我能控製的啊……至少看到了這些,我也沒多大感受。”小島百合又偷偷地說,“那什麽……說句實話你別罵我,其實我覺得現在比起自己的舊事,我還更擔心你多一點,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沒法成佛吧……但你真的要放棄了嗎?”


    “我的事你在意也沒用吧。”裏川蹲得腿酸,這時才站起來,“而且,也不是我要放棄。這場手術最終會怎樣,完全不是我能控製的事,麻醉過後還能不能醒過來誰也不知道。”


    要是事故的話,她至少能掙紮一下,也可能捱不到一秒。


    “往好處想,”壬生忽然在裏川的現實中加入話題,“在麻醉中死去不是最輕鬆的死法嗎?又沒有任何痛苦。你自己也感受過不少的吧?我可不想看到你變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裏川也不知道壬生這算不算是在安慰她,索性沒回應,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說:“事情辦妥了,回去吧。”


    於是小鳥百合便在別人的內心世界中大吵大囔,“誒!我呢?任由我自生自滅了嗎?剛剛還說要讓我成佛的啊。”


    “閉嘴。”掌握了切斷交流的技巧,裏川自然是樂於長期使用。


    往後幾天裏川宅在病房內,每天最大的任務便是等著醫生來做定時檢查,其餘時間則是躺在床上無所事事,雜誌什麽的其實她不喜歡看。


    幸村跟真田兩人在這期間仍在努力嚐試跟她聯絡,第二天撥過去時甚至連她的電話都關機了,讓兩人擔心得很,差點想著要報警,怕她是在家裏出什麽事了,事實上也是正解。還好真田在聯絡本人的同時也有聯絡她的父母,第三天下午從裏川雄一口中聽到裏川去了他那邊才放心下來。


    上一次真田聯絡裏川雄一時,裏川雄一便將真田的號碼記住了,這次再接到他的電話,裏川雄一沒馬上接聽。


    那時是他碰巧在開會沒空,這次卻是故意的。


    第二天裏川雄一下班後去探望裏川,便順便告訴她真田找過他的事,“真田君打過來了,我還沒回復他。”


    “那跟他說我寒假跟你在一起,手機忘家裏了。”真田比裏川雄一更像她爸,要是讓他知道那可麻煩了,於是她又多補充一句,“別的不用告訴他。”


    裏川雄一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多話,這刻也沒問她要自己這樣說的原因,隻是點頭,“明白了,那我明天再告訴他,你好好休息吧。”


    父親回去後裏川才躺下來,腦海裏不禁在想,萬一她真的這麽不走運手術失敗去世,之後的事該怎辦……其實也沒怎辦,死了就一切都與她無關,可她還是沒法不去在意。


    不知道她的母親會不會後悔讓她接受手術?感情流露不多的父親會不會為她而哭?


    幸村跟真田會不會怨恨她什麽都沒說?


    或許這隻是她自私的想法,但她認為失去消息比死訊更容易讓人接受,所以她離開的原因也有不少是為了跟他們斷絕聯繫。


    然後等到十年,甚至二十年後,等他們連她的樣子都快要記不起來時再聽到這種消息,便不會那樣傷心了。


    不過如果是她的話,果然還是不希望自己過了這麽久,差不多是最後一人知道這件事的。


    真麻煩啊……


    要是有人能來替代她就好了。


    從裏川雄一知道裏川的消息後,兩人總算是放心下來,沒再時不時對她進行電話騷擾,不停發訊息給她,同時他們又有點失落,覺得她這種一聲不響就消失的做法太過分。特別是幸村,他不再擔心她的安危,可心底裏沒法不去擔心她會不會就這樣一去不返。


    他隻能告訴自己,裏川應該會在立海大待到畢業。


    手術如期進行,在被推進手術前,裏川曾問小島百合留下來陪著她會不會後悔,後者隻是故作輕鬆地說她想走也不知道辦法,裏川隻是輕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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