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以賣粥為主,剛開業沒多久,生意一直不錯,做的粥非常和他的口味。吳邪一般起早貪黑,所以來這家店的時間段都是較空的時候。


    服務員把一晚皮蛋瘦肉粥套餐送來桌前後,一個人也坐在了他對麵。


    “請問您要點什麽?”


    “和他一樣。”


    吳邪舀了勺粥的手頓住,一臉詫異地看著張起靈。


    “你怎麽……”


    “訂的酒店就在這附近,來吃早飯的。”


    “哦。”


    吳邪低下頭,喝完粥,啃了半根油條,老規矩把豆漿打包帶去工地再喝。一隻手伸過來,拿過剩下的半根油條,塞進了嘴裏。


    “不能浪費糧食。”


    “……嗯”


    第三天,第四天,張起靈都在吳邪前腳剛進店時,後腳就進了門,一起吃早飯。兩人很少有語言上的交流,服務員卻已經能一看到他們就知道要上什麽餐了。


    “今天也是兩份皮蛋瘦肉粥套餐吧?一會兒就送到!”


    午飯吳邪和眾工人一起吃盒飯,張起靈也沒特立獨行約他吃飯,隻是經常偶遇彼此。


    自從第二天晚上張起靈約吳邪吃夜宵,被吳邪以“太累走不動”回絕後,張起靈就自動承擔了接送任務,理由是怕吳邪太累晚上回去會出事。


    吳邪比張起靈還忌諱車禍一類的事,稍稍推辭過後就答應了。


    他當然知道張起靈的意思,也隱約能猜到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江蘇。自己心裏是動搖著,不然也不會天天去粥店,可這些還不足以成為真正改變他的理由。再等等,等等……


    第五天吃早飯的時候,兩人換了個套餐。吳邪嚐了第一口就趕緊讓張起靈別吃。


    “這粥有點辣,你本來就不吃辣,現在又是空腹,還是換一份吃吧。”


    張起靈看了看吳邪握住自己的手,盯著他的臉道:“這是關心我嗎?”


    “別多想,我們是朋友,這點小事應該的。”


    “今天不能送你了,我今晚十點的票回去。”


    “嗯,一路順風。”


    “這家店左手邊不遠處有個小公園你知道嗎?”


    吳邪點頭。


    “今晚七點,我在那裏等你。”


    晚上七點,吳邪直接從工地開回了家,洗完澡躺到了床上。


    今天一天都沒有碰到張起靈。


    他當然猜得到那些“擦肩而過”有人為因素在內,卻還是抱了一絲絲的僥倖心理,至少不會每次都是故意的吧?


    現在終於有了答案。還真的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故意的,都是那個人刻意之下的巧合。


    晚上九點,吳邪關上燈準備睡覺。


    晚上十點,吳邪盯著鬧鍾上的指針發呆。


    晚上十一點,吳邪從床上騰起,隨手抓過一件外套,騎著小電驢朝小公園奔去。


    晚上其實還有點冷,腦子也處於放空狀態。這一帶隻是普通居民區,大馬路上連輛車都沒。


    想到第一次見張起靈,第一次重逢,第一個晚安吻,第一次相擁而眠,第一個吻……又想起上個月和爸媽打電話的事。


    明明無形之中拒絕了好幾次,明明說過不相信,明明……


    就在那天久違的接到父母的視頻電話時,他突然就下定了決心。一番寒暄和談心過後,吳邪看著屏幕另一頭笑得溫和的夫妻,清了清嗓子,認真道:


    “爸媽,我愛上了一個人……而且……很有可能這輩子就喜歡他一個人了。他是個男的……”


    “他的名字叫,張起靈。”


    吳邪做事一向是經過思考的。出櫃是件大事,即便是當初明確了自己的性向,即便父母對於是同性戀的小宋並不介意,即便喜歡上張起靈,他都沒有一口咬死自己就是gay,匆匆出櫃。


    他跟家裏出櫃,不是因為一時頭腦發熱,不是因為終於肯定了性向,更不是因為不願意他們催自己找對象或者去相親。


    而是心裏清楚的認識到,吳邪愛上了張起靈,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而且這一輩子,很可能就愛那麽一個他了。


    時隔一個月,吹著冷風,如今清醒無比。現在的他,背負著回憶和諸多雜事,還無法回應張起靈的感情,他需要時間。


    吳邪雖說不清為什麽,但堅信張起靈一定會等自己。


    一路疾馳到粥店,他下了車,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洗到已經半透明的白色汗衫和地攤上的老爺褲衩。


    小公園很安靜,形狀可愛的路燈撒下暖色的光,試圖驅散一絲寒冷。


    沒有人。


    他終於慌了,腳步越來越快,眼眶被風吹著澀得發燙,一圈又一圈轉遍公園,沒有一個人。


    直到這個時候吳邪才真的意識到,張起靈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在原地等他,甚至返回來找他了。那些抽絲剝繭的溫柔,已經到了盡頭。


    空氣如洪水猛獸般包圍住他,壓抑不已。吳邪緩緩蹲下,頭深埋膝蓋之間,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液體肆意流淌。


    “完了。”


    腦子裏蹦出這兩個字後,吳邪沒有再像第一次那樣蠢到撞桌子閃腰。他默默走到小公園的中央,撿起之前發現的,地上那張被個小盒子固定好的紙和它旁邊的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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