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大年三十的中午,顧城才算消停下來。


    不消停也得消停了,馬上過年了。錢是賺不完的,到底多少錢算有錢也沒個標準。就像左碧荷說的,叫花子也得有個年呢。一年到頭,總得陪父母過個年。


    顧城把攤子上的事收拾完畢後,開上他的蹦蹦車便啟程歡歡喜喜回老家了。蹦蹦車漏風,噪音也大,顧城把自己給裹嚴實了,老家離城裏足有三十多裏地呢,路上挺冷的。


    但不管多冷,顧城還是挺喜歡開自己的蹦蹦車,方便。別看這輛蹦蹦車土,那可是為家裏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對於顧城來說,那就是他的白龍馬。平時送貨啥的就靠他了。還有逢年過節的時候,要想回家,一家四口輕鬆搞定。顧城開著車,車裏放著歡快的音樂《快馬催鞭送糧忙》,那種感覺美妙極了。


    為此,燕子還笑話顧城:“老氣橫秋的。不過四十的人,卻喜歡聽那種五六十年代生人喜歡聽的歌曲。”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小時候經常聽我爸唱這種歌曲,聽得多了,我也會唱。別說,比現在的流行歌曲好聽多了。現在的人唱什麽: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的鼻子犯了罪;還有什麽那一夜你沒有拒絕我,那一夜我傷害了你,那一夜你滿臉淚水,那一夜你為我喝醉……這都是什麽褲襠歌曲嘛,能有這老把式歌曲好聽?”


    “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還是老把式歌更有音樂的味道。”燕子表示認同。


    “那可不,我也得讓這樣的音樂在我們家薪火相傳。”顧城一臉自豪。


    還真別說,受顧城的影響,女兒麗麗和偉偉也特別喜歡聽這種老式歌曲,說這才是中華瑰寶,藝術精華。


    可後來,孩子們慢慢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虛榮心。尤其是上初中的女兒麗麗覺得蹦蹦車讓她挺沒有麵子的,都不怎麽肯坐他的蹦蹦車了。說她的同學家都開上小轎車了,就他們家還開這破蹦蹦車。


    “法拉利能比得上我們家這輛蹦蹦?能裝雞還是能裝鴨子?我這輛車,你拿輛法拉利來我也不換。不信,你長大了給我買輛法拉利試試?我肯定不要。”顧城漫不經心地和女兒說,“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看起來花裏胡哨的東西,未必有用。”


    顧城對兒女不喜歡說教,有啥好說教的呢?說什麽艱苦樸素就是優良傳統,不就是窮嘛。小孩子又不傻,還不知道想要好東西嗎,想要好東西自己奮鬥就行了。但也不能太給孩子壓力,順其自然就好吧,畢竟有些東西都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哼,你就是阿q,挺能自我安慰的。”麗麗不服氣,撇嘴反駁,“還拿輛法拉利不換,說得我好像買得起法拉利似的。”


    “嘿嘿。那等你買得起的時候再說嘛。”顧城憨憨地笑,心想成年人,誰又不是阿q呢?


    麗麗也就不再和老爸爭辯,該坐蹦蹦的時候也還做蹦蹦。相比人家那種特別喜歡教訓人的家長,麗麗覺得老爸其實也挺好的。


    主要是再爭辯的話,弟弟這個討厭鬼又會來搗亂。


    “投胎是個技術活,誰讓你不會在天上選媽媽?”麗麗敢不坐老爸的蹦蹦車,弟弟偉偉就會這麽氣姐姐。


    “我不會投胎,你會,你還不是坐蹦蹦車?”


    “問題是我又不嫌棄,我覺得坐蹦蹦車挺好的啊。天然的敞篷,可拉風了。”偉偉撅著屁股,做了個拉風的動作,逗得顧城和燕子哈哈大笑。


    麗麗生氣,便追著偉偉打。


    可偉偉到底是男孩子,皮實得很,就算是麗麗追上了,打他也不怕。


    這也是算是一家子的快樂時光。


    可這一次,因為丈母娘摔跤,倆娃兒也跟著燕子回外婆家了,他還得去接燕子娘仨呢。顧城開上蹦蹦車,很快就駛出了城區。好在丈母娘家離他家不遠,蹦蹦車繞過去不遠就可以了。


    如果是平時,顧城就不去接燕子了,丈母娘的傷還沒痊愈呢,燕子留在娘家就行了。可現在不是過年嘛,還是得回家過年的。沒辦法,那麽多年的傳統就是這個樣子的。在夫家過年才是正經,然後正月去丈母娘家拜年。


    “要不,我們就別回家過年了?”顧城到丈母娘家後,燕子說:“家裏事多,我媽的手還不能幹活呢。”


    “那不行呢,我爸媽多孤獨。再說,你弟他們已經不是回來了嘛,他照顧下你媽怎麽了?”


    “問題是我弟他們能指望得上?”


    “那也是他們的事,你總不能什麽事都包他們一輩子吧。”


    “唉。”燕子歎了口氣。


    聽到燕子歎氣,顧城有些惱火,這女人真的是奇怪。去婆家吃現成的不好嗎?還覺得委屈巴拉的了。娘家啥啥還得自己動手呢。


    正如顧城說的,他們一家子說是陪父母回家過年,其實就是回家吃現成的。顧城的爸媽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年夜飯,就等著顧城他們回家開席了。


    在顧城的強烈要求下,一大家子上了蹦蹦車,迎著寒冷的山風“嘣咚嘣咚”離開了丈母娘家。


    燕子心裏有些不滿,但似乎也不好發作。顧城說得也是實情,每年都是這個樣子的,婆婆早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她隻不過是帶張嘴巴回去而已。可是,爹娘這邊她到底還是放不下啊,尤其是媽媽的手還沒好。好在她把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老媽指揮,弟弟和弟媳幫著做一下就行了。


    燕子慶幸自己嫁得近,多少也可以幫襯娘家一些,比起村裏遠嫁的姑娘,她已經好太多了。


    唉,也不知道村裏的那些姑娘怎麽想的,去外麵打個工而已,然後好多人就嫁在外頭了,說是為了愛情。


    隻是窮人家家的,愛情體驗過就行了,非得把它搬進婚姻,那不就是給自己找麻煩麽?誰家的愛情能抵得過歲月的漫長?


    想想那些個遠嫁的姑娘,燕子都頭皮發麻。嫁得好,有錢還好一點,至少想回來也可以的。可惜的是很多姑娘,嫁的婆家條件也不是太好。唉,要是他們條件好,大抵也不願意娶一個外省的兒媳婦吧,事兒也挺多的。


    說是現在交通方便,回娘家也很方便。可是光交通方便,口袋裏的銀子不方便的話,那不也等於零麽?交通又不是免費的。


    有了孩子之後,燕子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沒有跟著初戀走是對的。辛辛苦苦的賺上幾個錢,都給鐵路局做貢獻了,完了人家鐵路局還天天虧損,這不是雙虧嘛。主要是根本也舍不得花那麽多錢在路上折騰,有這個錢給孩子買點吃的穿的用的不香嗎?


    可是不回也難啊,不想父母的嗎?父母也會想念遠嫁的女兒啊。


    還有就算有錢也麻煩,一到過年,一票難求,回趟娘家比上班還累。


    幸好自己嫁得近,這要是嫁遠了,更麻煩,燕子想。嫁得近多好,想回娘家了,屁股一抬,拔腳邁腿走人就搞定了。


    燕子想想最初回娘家時的情景,就如歌裏唱的: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後來,進城謀生了,回娘家的次數反而少了很多。還挺懷念初婚的時候。


    顧城說婆家過年就回婆家吧,說是過了年再回來,不就是兩天嘛,大年初二又回來了。


    這麽一想,燕子也釋然了。


    雨雪天氣,路不好走。可因為近,就算不好走,顧城載著一家子也就花了二十分鍾的時間就順利到家了。


    顧媽見著孫子孫女,笑得是見眉不見眼。


    這些年,村裏的年輕人大多外出了。因為過年,大家夥從四麵八方趕了回來,


    寂靜的山村重新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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