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季離顧不上是否會弄壞鏡子,猛地將那鏡子撬下來便奪門逃去,心底深處的扳機感應不止何時早已悸動到極致:


    危險!


    木門後的房間是另一處走廊,布置和剛才的走廊高度相似,但那封住走廊窗戶的木板正在被鮮血崩飛,如水龍頭一般噴射著濃稠的腥味兒血液,那在小桌子上的電話也瘋狂響鈴。


    季離踩著逐漸沒過腳踝的鮮血,如利箭般衝刺,路過那黑色的老式電話時,響鈴應聲而止突然摔在地上,一團腥臭舌頭瞬間從聽筒內彈射而出,帶著濕滑黏膩的破空聲卷向他的小腿!


    扳機感應如心髒起搏般瘋狂悸動,季離顧不上滿地的鮮血就地一滾躲過那迅疾的舌頭,全身上下的血肉盡數溶解,起身時已經變身“無麵骨”,眼疾手快地用撬棍將那舌頭釘死在了地麵上。


    一束腥臭的鮮血噴射而出,那不遠處的聽筒中頓時發出刺耳的尖嘯聲,耳膜被震得生疼的季離將鮮血踩的四散飛濺,狠狠撞開通向下一個房間的門扉,卻看到那房間盡頭鮮血翻卷,如洪水般襲來。


    一枚猩紅的女人頭在那血水之中影影綽綽浮現,漸漸露出下麵猙獰的身軀,張牙舞爪,銳利的指甲如同某種異形怪物朝著他劈頭蓋臉抓來。


    哪怕沒有高科技加持的危險傳感器,將近三百年的戰鬥意識也讓他瞬間擲出了手裏拿著的撬棍和礙事兒的鏡子。


    撬棍如標槍般飛出,狠狠射入黑發覆蓋的女人頭中掀起滔天血浪,但絲毫沒有阻礙血色洪水前進的步伐,就在季離已經準備好殊死一搏時,那被他後手丟出的鏡子才撞進了血色的水花中。


    刹那間,一蓬橙色火花從那鏡子上炸開,整個血海如應激般翻卷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嘯聲,同時不斷朝著牆壁和地麵滲去,在那女人頭不甘的哀嚎聲中迅速消失,隻留下一灘不斷縮小的血窪。


    季離快步上前將那鏡子重新撿起,看到自己此刻頂著羊頭骨的模樣,被鏡麵上密密麻麻的裂痕撕開——


    剛才的暴力拆解和投擲,這麵鏡子已經缺損了一大塊,剩下的部分也是搖搖欲墜的模樣。


    “怎麽幹掉那東西?”


    鏡子的威力印證了“鏡中人”之前的話,讓這位陌生人對季離來說有了些許信任的價值。


    但對方沒有回應他這個問題:


    【小心】


    【跑跑跑跑跑】


    在“小心”兩個字逐漸浮現的時候,季離便已經拔腿朝著下一個房間衝去。而與此同時,四周的牆壁也重新滲出鮮血,夾雜著那黑發女人若有若無的哀嚎——


    “殺不死?”


    【靈薄獄已經封鎖】


    【很難幹涉】


    【最多再來一次】


    【一次】


    【完蛋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季離骨腿猛然一踩,這代表他已經做好了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顯然不在他的任何戰術預估之中——


    整個長廊在急速傾倒,重力變換,天花板在他的眼前倒立,身後的走廊轉到了頭頂,前方的門扉挪到了腳下,整個建築被旋轉了九十度,那即將撞開的房門在突變的重力下自行打開,宛如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落穴將他吞噬!


    在突然變化的重力之下,季離的身軀落入了一條又一條長廊,傾倒的走廊在他的眼中隻是一條垂直向下的室內布景通道,讓他在重力加速度的勢能下極速下落,短短幾秒的時間他就已經摔進了三次房門,那些發紅的牆紙也在他高速墜落的視野中變得模糊——


    他會摔得粉身碎骨!


    骨爪瞬間刺入牆麵之中,從上到下拉開一片噴薄的牆灰和骨茬,持續了十數秒才堪堪停住,那爪子已經在強烈的摩擦下發熱發紅,散發出絲絲青煙。


    季離的爪子深陷牆壁之中,一隻骨腿半踩在差點就要落進去的下一扇門扉的門框上,抬頭便能看到一條條長廊垂直拚接在一起,筆直地通向天空,而腳下則是一模一樣的長廊深淵。


    “靈薄獄?……到底是他媽什麽鬼地方……”


    季離看向自己另一隻爪子裏捏著的東西——


    那鏡子早就在自己鋒利的骨爪下被捏出密密麻麻的縫隙,甚至經過剛才又一輪的突發狀況,此刻爪子裏剩下的鏡麵,不足一開始的三分之一。


    他呼喚了幾聲,除了一個水霧構成的“光”字之外,那“鏡中人”如同消失了一般,沒有了聲息。


    “光”是什麽意思?


    這應當本來是一條完整的線索,但由於鏡麵破裂的緣故隻剩了一個字。


    飛升協議自動在他的腦海中演算著,大量的邏輯框格他視網膜的角落推演生長,又高速消失。缺乏腦部義體的情況下,飛升協議的運算能力極其有限,季離估計是指望不上這東西。


    而他本身也並不是那種擅長解謎的類型。環顧四周,這地獄深坑般垂直走廊的燈光異常昏暗,就連鏡子的反射也並不明顯。


    透過那已經不剩多少的鏡麵碎片,季離在密密麻麻的裂紋中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和第一次變身的時候沒什麽不同,但細節上卻沒有看到那些飛舞尖嘯的黑色靈魂,使用體驗上相比第一次也略有不足,應該是由於短時間內進行多次變身的緣故。


    “……不能再糟糕了”


    這時,一點鮮紅從那鏡子碎片中湧現,他猛然抬頭,竟然是來自他的頭頂,那看不到盡頭的垂直走廊盡頭,汪洋的血液在朝著他高速墜落而來!


    “……你還真是不讓我歇口氣啊!”


    季離將那鏡子往自己骨甲縫隙裏一插就跳入腳下的門框,踩在了一處如膠水般垂直在牆麵上的櫃子,靠著此刻無麵骨的力量和迅捷飛速遠離頭頂的血水。


    此刻這一條條倒置的走廊在他的眼中組成了一整條奇特的攀岩通道,不過他並非是向上,而是向下。


    那些家具如同膠水一般粘在四麵八方,讓他向下的路途有腳可落。


    而不過是半分鍾的時間,那頭上的血水已經在視野中擴大了無數倍,這代表對方下落來襲的速度遠超自己,季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女人頭咧開黑發下的大嘴,皮膚和牙齒黏在一起,發出哭泣般的慘叫聲。


    從那慘叫聲中,他能聽到一絲興奮——


    速度根本不在一個量級,絕對會被追上。


    看了眼腳下深淵一般的無盡長廊,季離不再猶豫,翻身躍下深淵!


    呼嘯的風聲刮擦著他的骨質身軀,在重力加速度的影響下他四周的一切都被極速的動態所模糊,他下墜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在風險預估中可能存在的重力變化沒有再度到來,但那頭頂的血海卻完全沒有遠離的征兆,哪怕相比之前慢了一些,但仍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自己!


    “飛升協議,你還沒算出來嗎?!”


    在季離質問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他感覺到一股清晰的力量從身體中被抽離而出,骨頭身軀驟然炸開大量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碎片崩開在他的視野中上升消失。


    與此同時,一條由飛升協議發出的邏輯框格在眼前放大:


    【即將消耗大量能量,正在超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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