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個手臂都要人幫忙的日子,真難熬,護衛抓著她的手臂,看著她嘶嘶地吸氣,慢慢地抬起手抓到了一頭白綾,然後繼續升右手,這個過程很是艱難。不過再難也要舉高,這樣才能拉開黏連,緩解炎症,加速癒合。她站立著雙手抓著白綾,準備上下交錯地牽引,疼痛讓她動作非常緩慢,那個樣子似乎,有點像是要想不開的婦女想要掛梁。


    “將軍!”恆鈞驚恐叫著沖了進來撲向陳慧,其實他還沒到跟前的時候,要是往常陳慧必然是能避開了,可是她其他地方也傷了沒好,自然行動不佳。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恆鈞撲過來,把她撞倒,她反應慢在下跌的過程中牽扯了手臂,鑽心地疼痛,眼淚冒了出來。他還死死地講他壓倒在地。


    恆鈞捧住了她地臉,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淚道:“將軍,別這樣!忘記就忘記了,看著將來就好。武功廢了就廢了,我以後護著你!可好?”


    陳慧很想來一句“wtf!好你媽個頭!”,被他這麽一撞,還這麽一壓,她本來就傷著的五髒六腑,現在她一張口,估計心肝脾肺都該噴出來了。他還這麽深情地看著她,幫她擦眼淚,他自己卻眼淚掉在她臉頰上。這腦袋還低下來,這是要吻她?她使勁地偏過頭去,卻因為他的手掌捧著臉,動彈不得。她內心掙紮不已,這初吻就要敗在這個小子的嘴上了,集中生智,“噗!”噴了他滿臉口水,這一招倒是定住了恆鈞。


    那個混球的護衛,到底誰是主子都分不清了,此刻陳慧想要尋求他的幫助,但是眼光所及之處,沒有人。她暗暗的告誡自己,現在她演的是一個失去記憶和武功的女人,忍,忍,再忍!不過誰來救救她,被這麽壓下去,她會死地。


    長發踏進門檻,看見的就是他家將軍被恆鈞小夥兒壓在身下,他驚訝地喊:“恆鈞,雖然你與將軍情投意合,但是那是以前,現在將軍已經忘卻了過去,你怎麽能夠用強?”


    陳慧心裏一個打顫,這是什麽路數?她什麽時候跟恆鈞情投意合了?她剛要怒罵,卻看見長發對她擠眉弄眼,好吧!演戲是吧?那老娘演!太鬱悶了。


    恆鈞放開了她,爬起來之後,伸著手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椅子內,被長發打發去拿了手巾擦了擦臉。長發這才關了門,挑了挑眉看向陳慧,陳慧忍著被撞,被壓的疼痛瞪著他問:“你瞎說什麽?誰跟恆鈞情投意合了?”


    “嘿嘿!”這一聲笑,笑得好猥瑣,說道:“您沒跟恆鈞情投意合,但是您失去記憶之後,恆鈞為了能夠得到您,他就騙您說你們倆有情,我跟恆鈞關係好,當然幫他。不是嗎?”


    “有必要嗎?你搞這一出幹嘛?”陳慧生氣地問。


    “自然是必要的,這樣更能夠讓他們相信您真的失去記憶,失去武功,任人擺布了。而恆鈞和我就是有這個野心的人。這樣就會讓京城的人有了藉口,他們會借著是你爹的下屬,來清除我們倆個叛徒,還能鼓勵璞村的那些部署,說您已經傻了,被我們兩個控做了傀儡。然後收編璞村咱們的那些人。”長發坐在陳慧對過解釋道。


    要不是剛才啐恆鈞用口水過度,她定然也要啐他一口,明明是權力鬥爭,非要搞個男男女女的感情線,他真是個被情報耽誤的話本寫手。她憤憤地罵道:“放屁!”


    恆鈞是呆愣在邊上,問道:“將軍你沒有失憶?”


    “這王八蛋沒有告訴你?”陳慧怒問,發個脾氣肋骨都疼死了。


    恆鈞搖了搖頭,陳慧問長發:“你瞞著他幹嘛?”


    “忘了告訴他了!”長發睜眼說瞎話。


    恆鈞驚喜地道:“將軍您沒事?真的嗎?”他倒是眉開眼笑了,整個人看上去如三月春光般燦爛。


    “本來沒事!剛才被你這麽一搞,我差點斷氣!”陳慧沒好氣地回答。


    恆鈞低頭,不好意思紅著臉說:“您在樑上掛白綾,這不是打算嚇死我嗎?”


    “我這是打算拉胳膊的,向上牽引這個毛病才能好得快!”陳慧跟他解釋順便說了一句:“什麽腦子!”


    “這是關心則亂!”長發還在為他說話,然後他轉頭對恆鈞說:“剛才的話聽見沒有,將軍會假裝失憶,你要假裝欺騙她,明白嗎?將軍,您要聽見他的話之後,相信了他的話,然後對他死心塌地,明白嗎?”恆鈞聽見這句話眼睛都亮了,頭點地跟小雞啄米似得。


    “靠!憑什麽?”陳慧實在抬不起手,如果能抬起估計桌子都可以拍爛了。


    “演戲需要!”長發作為總導演,他讓陳慧不許提出異議,必須按照劇本演出,陳慧抗爭無效,隻能怪自己挖的坑,如今隻能自己默默地爬進去。


    等到晚間的時候,恆鈞親自拿著食盒過來,拿出了溫著的粥,配上清蒸的鱸魚,炒的白菘,燒的蘑菇。剔去了魚刺,一勺一勺地餵給陳慧吃,陳慧一頓晚飯吃得很是別扭加上艱難,想要發火,旁邊還有一個小丫頭伺候著,生怕別人看出來。


    恆鈞邊餵他吃邊說:“慧娘乖,再吃一口,等身體好了!我帶著你去街上走走。”等餵完了,還拿來了帕子給她擦嘴,她還不能說什麽,隻能跟著他一起演一個懵懵懂懂的傻妞。擦完嘴,他認真仔細地看著她,幫她耳邊的一縷鬢髮扣入耳後。那溫熱的手指指腹劃過她的耳廓,陳慧一個激靈,內心暗罵長發這個混蛋,腦子給驢踢了。


    自從被長發敲定他是男主角之後,恆鈞天天變著法兒撩著陳慧,陳慧明明心裏怒得想要罵娘,卻又無可奈何。


    冬日的暖陽照耀在廊簷之下,選了個避風的口子。陳慧坐在椅子裏,腿上蓋著一塊薄毯。過了這兩日,經過手臂牽引,她的肩膀已經能夠伸到胸口,也算緩解了很多。聽長發說何世安讓人送了糖糕過來,她讓他去蒸了幾塊,放在了小碗裏。小碗放在她的腿上,她那不甚方便的手拈了一塊糖糕,將手伸到了胸口,再也舉不起來,隻能底下頭費力地咬著糖糕。一口咬好,才抬首。這個模樣還真像是一個中風癱瘓的傻子。


    這個味道是記憶中熟悉味道,顧師母做的糕。陳慧回憶起前前世幫著顧師母在蒸汽繚繞的灶頭間,陪著師母做糕的景象,雪白的米粉襯著紅色的棗子、褐色的核桃和紅紅綠綠的冬瓜糖絲。她燒著火,師母在灶上鋪粉,顧朗在桌前倒出糕,趁熱給她切上一小條,塞進她的嘴裏,那種甜甜蜜蜜的味道一如當時的日子和夫妻的感情。


    她又轉念那日渡口送別顧朗,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聽著那搖擼劃過的嘩嘩水聲,她那時看著顧朗登船離去,生出了一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涼來,那時她是心裏知道這份牽纏了她三生的情,恐怕到此就要斷了,再無重拾起的可能了。


    長發問她要不要買上幾天醉,陳慧想了想自個兒前幾日發燒,腦子差點燒壞,就作罷。她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下凡的目的就是還那寶哥哥一輩子的淚水。她是有主角光環的重生加上穿越女,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她笑著對長發說:“今天他對我愛理不理,明天讓他高攀不起”。看似瀟灑,真實的味道一如這口中的糖糕,明明如此甜糯,卻硬生生地嚐出一絲苦澀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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