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寧樂有時遠遠的看著他,看著那傢夥大笑著搭上夥伴的肩膀,就像個普通的熱血少年,略顯纖細的背影完全沒有了初次見麵時的生硬。那時候,名叫趙書言的傢夥根本就還沒學會去依賴他人,明明站在群體中,感覺依舊是特立獨行。


    從前放下了感情就跑的傢夥,現在竟然不知不覺的在屁股後麵拖了一堆的感情帳。


    眼鏡蛇吐著信子,冷笑。


    趙書言,這輩子你別想輕易跑掉。


    正在大笑的蘆花雞突然打了個噴嚏。


    第十八章


    暑假準備來臨前,大四學生舉行了畢業典禮。趙書言與崔寧樂理所當然的出現在典禮現場,給照顧過自己的師兄們捧場。


    隻是找遍了整個建築係列隊的區域,都找不到某個最耀眼的人。


    趙書言拉著崔寧樂,非要找到那個比自己還要狂妄的傢夥。最後,還是在某棵樹下,找到了正坐在糙地上、穿著學士服的韓信陵。


    他的身旁,還躺著一個眼睛浮腫,睡得深沉的男生。


    趙書言難掩驚訝。韓信陵看到他,淡笑著跟他解釋,小聲得幾乎像在說唇語:“那傢夥昨晚痛飲了一晚上,又哭得稀裏嘩啦的。”


    崔寧樂看著癱軟在糙地上的杜小遠,不免一陣心酸。還有兩年,他們就要經歷這樣的分別。那時候,趙書言與自己又會勞燕分飛到何方?


    趙書言蹲在杜小遠的前麵,盯著那張睡臉。憔悴而又疲倦,眉頭間皺出了淡淡的哀傷。一瞬間,好像比從前見到的杜小遠年長了幾歲。


    分離似乎能讓一個人迅速成熟。雖然無奈,雖然憂傷,卻必須經歷。


    韓信陵看出他的難過,低笑:“大二就開始憂傷了,真到了大四,你們可怎麽辦?”


    “過了今天,就把憂傷拿蓋子蓋上,儲藏到了大四快結束的時候,再打開,一次性發泄完。”趙書言並不猶豫。


    韓信陵盯著他,隻是笑,沒再出聲。


    沒到分別的時候,又怎麽知道那時候好像要把心髒挖空的難過?


    離別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明知道一定會分別,可又日益無法離開這個人。那時候,又該如何拔出這個已經生根發芽了的感情?


    暑假很快就到來了。


    崔寧樂盯著正在依依不捨收拾包袱的趙書言,突然蹦了句:“要不我去你家玩?”


    本來垂著眼眸不甘願放假的少年猛地抬起頭,兩眼閃閃發光。


    崔寧樂該死的發現自己就是這麽被趙書言不自覺發出的秋波給一點點套牢的。“我跟爺爺那邊請示一下,也許能去一到兩周……”


    呆愣了一會的美少年忽然抽出手機:“我要提早跟老爺子說一下,他準媳婦就要過來視察了……”“媳婦你個頭!”崔寧樂踢他一腳。


    被踢了還能笑得燦爛的趙書言,就這麽直直的看著他。


    崔寧樂被看得有些臉紅。


    是不是甜蜜得有點過了頭?他們兩情相悅也不過一年的時間,怎麽僅僅一年的時間,就讓人覺得連短暫的分別都像是從自己身上割肉一樣疼痛了呢?


    明明他們兩人從前都不是喜歡依賴他人的傢夥啊。


    趙書言開始哼歌,收拾東西的速度明顯提高。把自己的收拾好了,還開始整理崔寧樂的衣服,一邊收拾一邊說:“不用帶太多衣服,你可以穿我的。反正你跟我差不多身材。哦,也許老爺子還會帶你去上街買新的……那就更加不用……”


    “我還沒問呢!”崔寧樂哭笑不得。


    聞言,女王殿下停下手中的活,眨巴著眼看他。


    又來了!又是這樣的秋波!“……我問,我馬上問!行了吧?”罵罵咧咧的開始找電話號碼的騎士大人,還是沒有忤逆女王的意願。


    崔寧樂的爺爺一聽是趙書言同學的家鄉,並沒怎麽反對,崔寧樂這時不由慶幸自己喜歡上的,是一個在大人們看來足夠優秀足夠靠得住的傢夥。盡管在自己看來不過是隻尾巴翹得高高的蘆花雞而已。


    被光芒籠罩的人,隻有站近了看,才能看得清他們逆著光線下的真實麵目。


    崔寧樂不自覺的勾起嘴角,竟然沒發現一張漂亮的臉蛋從下方湊到自己眼前,然後惡劣的笑。“你明明很高興嘛。”一臉“你果然沒我不行”的得意。


    崔寧樂眉角一揚,抓起他的領子,惡狠狠地就親上了那張該死的嘴巴。


    第二天,趙書言在飛機上睡得很香。他不喜歡飛機上的座椅弧線,過於狹窄的座位也讓他的雙腿拘謹難受,因此長達三小時的航程他甚少睡著過。可今天,他睡得幾乎都要流下了口水。


    除了因為直到上飛機前才被停止的肉體與心靈的輪番蹂躪,還有身旁這個罪魁禍首的舒服的肩膀。


    崔寧樂盯著那張臉,真恨不得將他立刻綁到後背上,用光身上所有的積蓄,買兩張到蒙特婁的機票,然後當著神父的麵,拉著他的手說,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可不可以?


    趙書言,如果我為了留住你,用盡手段,可不可以?


    趙書言的家,在南方一個很大的城市裏。崔寧樂曾問過他,為什麽要離開最喜歡的奶奶,考到北方這麽遙遠的城市來讀建築係?


    趙書言的答案依舊率直得讓人無力:因為爺爺年輕時就在這個學校讀書,奶奶喜歡這個學校。


    崔寧樂一直對能培養出這個孩子氣又傲慢的少年的家庭抱有很深的興趣,可他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個坐在樹下喝功夫茶的尋常老人。


    “喲,回來了?”趙老爺子的微眯起眼睛,看向兩人。


    “嗯,這位就是崔寧樂,我跟你說過的。”趙書言把自己的背包放下後就拿了杯功夫茶,一口飲盡。


    崔寧樂禮貌的笑笑,忽然覺得緊張。


    “寧樂,來喝茶嘛。”趙書言招手,笑得很孩子氣,這是在最放鬆時才會有的表情。


    嘖,他怎麽能指望這個遲鈍王發覺自己的不自在?崔寧樂無奈,可還是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茶杯,聞了聞,又小小的泯了一口。


    口中立刻瀰漫著叫人恨不得一輩子記住的茶香味。崔寧樂驚訝的抬眼,就碰上了老爺子的笑臉。“果然是個有品位的孩子,哪像這個小子,胡亂就把我最好的鐵觀音給一口灌下去了。”


    崔寧樂背後冒了些冷汗。老爺子看來是塊精明的老薑,大意不得。


    遲鈍王依舊沒發覺心上人的擔憂,站了起來,拽過他的手就往房間走:“爺爺,他就住我的房間吧,反正我床大,兩個人住沒那麽無聊。”


    雲淡風輕得眼鏡蛇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老爺子哈哈笑,剛說完你到底幾歲了,就轉頭讓保姆給孫子房間裏再加一床枕頭被子。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從機場一直到家裏都沒覺得太過炎熱的崔寧樂,這下子,才慢慢的感覺到自己體溫在升高,連拽著自己的手都從剛才的溫涼,變成了炙熱。


    強忍了好久,終於還是在趙書言把他帶到自己房間後,悄悄揚起了唇角。


    如果,如果將來,都能像這樣,坐在樹下,跟著趙書言,跟著老爺子,三人一起優哉遊哉地喝功夫茶,那該有多好?


    在房間裏收拾東西的時候,崔寧樂忍不住叫他:“書言。”


    “嗯?”


    “你就不怕被你爺爺發現?”


    “光明正大,有什麽好怕的。”趙書言發現他難得的緊張和侷促後,笑嘻嘻地一邊將房門反鎖上,一邊拽過那傢夥的領子,準確無誤的親了上去。


    軟軟的崔寧樂也很好吃嘛。


    在家裏宅了兩三天後,趙書言終於提出要盡地主之誼帶他四處走走。可崔寧樂少爺對去哪裏玩兒沒有任何要求,當提出去旅遊景點時,早就看慣名山大川的崔少爺還是搖了頭。


    “那你到底想去哪裏嘛?”一大早就坐在床上,皺著眉頭詢問的趙書言穿著睡衣,頭髮有些蓬亂,卻可愛得緊。


    “沒有意思的地方不去。”剛剛還說隨便的人,現在又多了個條件。


    趙書言撓撓頭,什麽叫有意思?“gay bar”剛說完就遭到了無影腳的攻擊。


    “你希望我去?”


    “……那我怎麽知道什麽地方對你來說是有意思的嘛!”他無辜地揉揉被踢疼得小腿。


    崔寧樂冷哼,開什麽玩笑,就算那裏對自己沒有任何意義,可萬一這支這隻遲鈍蘆花雞又被纏上了怎麽辦?


    誰也不許碰他的東西!


    “去你的母校,去你的老家。去……看你奶奶。”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變得溫柔。


    那傢夥還是單純的笑著:“你就這麽想要了解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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