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言抿抿嘴:“我……我跟我爺爺來這邊的療養院……而已。”


    崔寧樂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隻能訥訥的“哦”了一聲。


    “我……”趙書言還想說些什麽,但抬眼發現警衛好奇的眼神,連忙拉著他,就往裏麵走:“那個……這裏人多,我們進去說。”


    說著,就邁進了大院的門。


    警衛員目送他倆離開好久後,才猛地想起:糟糕,登記!


    從大門到居住區,還有很長的一個林蔭道。趙書言看著鬱鬱蔥蔥的小樹林,整齊的樓房,覺得自己似乎能想像到崔寧樂在這裏度過的童年時光。


    他慢慢地走,聽崔寧樂笑著講述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每天聽著大院裏千年不變的音樂準時地起床,按時完成大人安排的各種課業,禮貌地跟各種大人打招呼,無論是普通警衛還是軍隊高官。


    也許也能跟普通人一樣爬樹掏鳥蛋,但是該做的東西,一樣不能落,不該做的東西,超出一步都要受到嚴厲苛責。


    因為他是備受期待的男孩子。


    什麽軍隊裏的紈絝子弟,看著崔寧樂,趙書言想像不到那傢夥仗著自己的背景,為非作歹的模樣。


    他想起那傢夥說過,自己活得太輕鬆。現在,他似乎能明白這句話背後繃著的弦,到底有多緊。


    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裏的人,要怎麽麵對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


    趙書言開始懊惱起逼迫著對方說出原因的自己。


    盡管被主人牢牢拉住,拉比依舊伸著舌頭熱情的朝趙書言這邊湊過來。崔寧樂一邊斥責拉比,一邊偷偷打探著趙書言的神色。


    從進了大院後,這傢夥就沒說過一句話。難道真要進了自己家才肯開口麽?


    兩人似乎都沒意識到,此刻蘆花雞跟眼鏡蛇,早已名不副實。拔掉了尾巴的蘆花雞,不過是隻剛出殼的雛雞,拔掉了毒牙的眼鏡蛇,不過是條柔軟的蚯蚓。


    “我……我不想呆在療養院,就過來了。”趙書言撓撓頭,思考著如何把話題自然的拐向他應有的方向。


    “來多久了?”


    “也沒,沒多久,剛到門口就看到你了。”


    “……我是問你到療養院這邊多久了。”


    “……三天。”


    是該煩惱他沒有第一時間來找自己,還是該高興即使沒想好還是來找了自己?崔寧樂微微皺眉,心情複雜得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


    趙書言,你要殺要剮,就快些下刀,不要讓我把脖子都洗幹淨了,蚊叮了,蟲咬了,都還在那裏磨刀。


    “我那天晚上沒睡好。”沒有任何預兆,趙書言突然開始下刀。


    “……嗯。”自己一個星期都沒睡好。


    “你不是真的同性戀吧?”


    “……你一晚上就糾結這個問題?”


    “想問題總要從根源梳理起嘛!”趙書言瞪他。


    梳理個屁。你要砍就幹脆點,砍之前還在刀上抹點鹽?崔寧樂沒好氣地挪開眼睛。“不是。”


    “那……你就喜歡我一個人?”說出這句話的趙書言,明顯有些別扭。


    牽著薩摩耶的少年沒再吭聲。如果沉默就代表承認……雙手插口袋的侷促的少年,也扭開頭,紅了臉。


    為什麽會喜歡我?這句話他多想問出來,可現在不是適合的時候,他也不知到什麽時候才能問出這句話。


    他並不覺得噁心,也不覺得難受,更沒覺得什麽避之不及。他隻是擔憂這將影響他們以後的友情。不管接受與否。


    長長的林蔭道,很適合安靜。可是再長的路,也要有盡頭。眼看就要走到自己家門口,崔寧樂轉頭看向那個仍在煩惱著該怎麽開口的人:“你要上去,還是要回去?”


    趙書言一愣。


    崔寧樂總是這樣,不會給他模稜兩可的選擇。live or die,趙書言你隻能選擇一個。


    如果現在離開了,什麽結果也沒拿到,自己仍舊不敢在無聊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仍舊不敢在去思考答案。


    而再次見麵的時候,他也許還會喜歡自己,可是,還可能會變得比之前,更加疏遠自己。


    想到那些日子被晾空的感覺,趙書言就很不高興。


    他不會討厭崔寧樂,即使是被他告白以後。可他要怎麽把這個事實清楚的告訴崔寧樂?對別人的告白,他可以忽略,可以漠視。可對象是崔寧樂,那個目前他找到的唯一的能讓他把肩膀依過去,放心的靠著的人。可這份感情仍稱不上愛情。


    是不是超出了兄弟的關係,就不能繼續做兄弟?“我不想回去。”趙書言深吸一口氣,然後坦白。


    這話有一瞬間的真空效應。


    趙書言正想再度開腔,拉比忽然撲到了他身上,嚇得美少年花容失色,崔寧樂居然也不拉住它,隻是盯著趙書言,無奈地笑:“我又不是變成了會吃人的同性戀,你幹嘛一臉即將英勇就義的樣子?”


    趙書言拚了老命拿手擋住拉比熱情的嘴巴,然後一臉狼狽:“我知道我知道,我擔心你以後又故意不理我,……等等,快把這傢夥拉開!老子要被它吃了!”


    “它是公的,不過不是同性戀。”崔寧樂笑著,拉了下拉比,讓它收斂點。


    “我沒有歧視同……唔!”趙書言朝那傢夥吼,可還沒說完,就被捂住了嘴巴。現在的情形是,拉比的嘴巴被趙書言捂著,趙書言的嘴巴被崔寧樂捂著。


    “小聲點,想讓這裏的人都聽到麽?”崔寧樂瞪他。


    對方連忙搖頭。


    手心裏傳來一陣瘙癢,趙書言“哇呀”一聲拿開手,就見拉比伸著舌頭朝自己“笑”。崔寧樂也連忙拿開自己的手,不著痕跡的放在背後。


    該死,手心燙得叫人不知擱哪裏好。


    所謂高幹家裏,也並不是多豪華的模樣。三房兩廳,布置還挺簡單。崔寧樂的爺爺外公都沒住在這邊,他父母剛好在外地開會,於是他倆一進去,就成了二人世界。


    拉比到底是個全身長滿毛的動物,一進了空調房,立刻舒服地趴在了地上,開始小憩。


    “喝橙汁麽?”崔寧樂拿出一個玻璃杯,轉頭問他。


    “茶。”坐在沙發上的趙書言回答。


    這傢夥總有些跟老頭子一樣的習慣。崔寧樂無奈地倒茶。


    兩人都坐在沙發上,中間空了一大塊,崔寧樂拿著遙控器,漫不經心的換著台。


    “今晚在我這裏吃飯麽?”想了半天也隻能用這個話題打破僵局。


    “你會做飯?”趙書言抬起頭,一臉驚訝。


    “你不會?”崔寧樂反問。


    “會啊,這幾天都是我在做飯。不過……”他笑得羞澀,“除了西紅柿炒蛋,大部分是熟食。”


    “那我們今晚就去買西紅柿和雞蛋好了。”


    “如果你不怕在西紅柿裏麵吃到雞蛋殼的話。”趙書言聳肩。


    “那我們可不能買土雞蛋。”


    “為什麽?”


    “免得最優資源浪費。”


    趙書言瞪著他,再次了解,無論何時這個人都不會讓自己處於下風。


    一陣笑鬧,房間裏的氣氛也沒這麽凝固了,崔寧樂的眉頭總算微微鬆開,便站起來,進廚房去檢視冰箱裏還剩什麽菜,結果冰箱剛打開,身後就傳來了一個聲音,嚇得他險些撞到冰櫃的冷藏箱。“我現在沒法回答你,對不起。”趙書言在後麵,很幹脆的說道。


    他回頭,睜大了眼看他。“幹嘛要在廚房裏說?”


    “給你驚喜啊。”不自在的神色出賣了他。事實上,他也知道現在不開口,就會錯過了黃金時間。千萬別像電視劇裏的男女主角那樣,因為無聊的誤會而釀出一大串的問題。


    他一點也不想失去崔寧樂這個好兄弟。


    崔寧樂靠著冰箱門,盯著他,都不知道怎麽接話。


    冰箱很冷,可是心口卻熱得叫人想流汗。他給這個人一個最分明的選擇,為的就是讓自己能夠徹底死了心。趙書言這樣的人,從來是不屑於曖昧的答案。可現在的狀態是,那人卻在困惑,不是討厭不是害怕,竟是在困惑。


    “你不是同性戀,你隻是喜歡我,對吧?”趙書言沒有笑,卻也沒有板著臉,隻是認真的問他。


    “這話不是已經問過一遍了麽?”崔寧樂悄悄握緊了手心。


    “我很喜歡你,雖然不像你這樣的喜歡。我也……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喜歡上你。可能我這麽做很卑鄙,”趙書言臉色慢慢染上紅暈,“可是我不想跟你沒法繼續做朋友。我覺得,至少在幾年內我找不到像你這樣的朋友了,我捨不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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