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煙嗎?”寂靜的房間裏突然冒出這句話。


    崔寧樂輕笑,故意輕鬆氣氛:“你不是討厭的嗎?”


    “煙比酒來得更速效。”那人的聲音比原先要輕快一些了,可也好不到哪裏。


    “你沒抽過怎麽……”“我抽過。以前抽得比你還凶。”趙書言自嘲的笑道。


    崔寧樂驚訝地挑眉,沒再說話。


    就他所知,這傢夥雖然喝酒,可絕對不酗酒,更不用說其它不良的習慣。


    從前的他是什麽模樣,崔寧樂從沒有去想像過。可他突然表現出來的突兀感卻讓他忍不住去想像。如果曾經腐爛過,那現在這樣的幹淨的氣息,又是怎麽洗出來的?


    趙書言沒再說下去,隻是靜靜的半躺在床上。崔寧樂這才發現床頭櫃上已經橫七豎八的擺了好幾聽喝完的啤酒。


    他站起來,說了句“你等我一下”,便離開了房間。


    等他再次回來時,手裏多了包薄荷煙。


    扔了一根給他,又給他點上,崔寧樂邊點邊笑:“你差點連我的zippo都丟了,還好現在還在。”


    “過了今晚就可以丟了。”床上的人坐起來,有些生澀的吞雲吐霧。過了兩秒鍾,又斜眼瞪著崔寧樂:“給我買女煙?”


    “就你現在滴酒不沾的樣子,還想抽什麽煙?”


    趙書言低下頭,輕輕說了句:“……謝謝。”


    崔寧樂不答,臉蛋微熱。這已經是他最近第三次跟自己說謝謝。


    房間漸漸的煙霧瀰漫,崔寧樂怕觸動滅火器,走過去把窗子打開。四月的夜風吹進來,還是帶了些涼意。


    趙書言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就像是被香菸的煙霧給帶走了靈魂一樣。


    坐了好久,他有些發抖,崔寧樂想去給他那件衣服,可他一句話不說,就拉著崔寧樂然後往他懷裏縮去。崔寧樂又氣又好笑:“我又不是你奶媽!”說著,就要推開他過去關窗。


    趙書言卻伸手拽住,不準他離開。


    “就一下。”他把整個頭埋在他的懷裏,悶悶的說了句:“就當一會奶媽吧。”


    “……老子是男的。”話雖這麽說,卻自動自覺地用自己的襯衣圍住懷裏的傢夥。


    趙書言在他懷裏笑。帶了點憂傷的笑聲,聽在崔寧樂的耳朵裏很不是味道。“笑什麽,媽的,難過就給我真的難過,笑得半死不活的,聽了就難受。”刻薄的話語,是為了遮掩自己心底的難過和憐惜。


    趙書言的身子微微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難過的。崔寧樂就這麽摟著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去安慰,更不知道從何去安慰,那傢夥從來不肯把自己最軟弱的地方展現出來。


    “我奶奶去世了。”低低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也澆熄了崔寧樂心底沸騰的煩躁。


    “……嗯。”崔寧樂怔怔地摟著他。


    “她是最疼我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說話時,聲音裏帶著隱隱的顫抖。


    “……我知道。”那兩瓶醃菜到現在都沒捨得吃過幾口,那件超人迪加的t恤雖然廉價,卻始終被他好好的保存在衣櫃裏。


    “從小隻有她在全心全意地愛我。隻有她。”尾音已經難以控製的抖起來。


    崔寧樂垂下眼眸。他似乎有點明白了趙書言心裏的硬殼從何而來。


    後來趙書言沒再出聲,壓抑了許久的眼淚再次掉下來。崔寧樂緊緊地摟著他,什麽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平日裏的他太過光鮮亮麗,隻有到了夜晚,似乎才能看清這傢夥真正的麵貌。因為隻有那時候才看得見他真實的輪廓,而不被任何假象所迷惑。


    “你……”想說些什麽,可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來。手上傳來的冰冷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不由得更加用力的抱緊懷裏的人,緊抿著嘴,不再說話。


    後來的幾天,趙書言一直穿著那件緊身的超人迪加t恤。不明就裏的朋友們紛紛嘲笑,不解,可沒過多久,大家也都習以為常。當然,就算不習慣,隻要有任何不敬的言語,都會被騎士大人狠狠地嘲諷一番。


    趙書言沒做任何解釋,依舊穿著這件頗為引人注目的衣服橫行校園。


    第二天,崔寧樂也穿上了一件唐老鴨的t恤,這股獨特的風氣立刻傳染了男生宿舍,幾乎所有人都穿上了可笑得可愛的卡通t恤,趙書言站在其中,也沒那麽紮眼了。


    崔寧樂沒有提起那晚上的事,趙書言也恢復了平日的調調,每日照常打鬧,跟老師們玩躲避作業的遊戲。隻有某個時候,崔寧樂才會不經意地看到他嘴裏叼著一根醃豆角,出神地盯著窗外。


    如果不小心跟他視線碰撞,那個漂亮的少年還會朝他笑得燦然。


    就象徹底的把某樣東西埋在了很深很深,深得叫人摸不著,看不到的地方。


    崔寧樂皺眉,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可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度訓斥那傢夥的時候,又是某個晚上,那傢夥在熄燈後,輕聲的跟自己說了一句:“我不是假裝不在乎,而是怕你看著我難過,如果連你都難過,那我還怎麽開心得起來?”


    崔寧樂怔在那裏,隱約感覺到臉蛋逐漸上升的溫度。


    那天晚上天氣很好,連月光都特別的清亮。因此他才特別清楚的看到趙書言的笑臉。有點羞澀,有點內疚,還有點……在乎。


    這是晚上才能看得到的光景吧?


    “吵死了,睡覺。”崔寧樂拉上被子,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卻怎麽也壓不下嘴角的弧度,還有臉上越來越高的溫度。


    他離開前留下的那個問題,似乎已經不用再去詢問。因為那天晚上抱著他的時候,所有的硬殼都突然脫了下來。


    那隻毛茸茸的小雞,可憐巴巴的縮在自己的手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說:不要放開我,因為我已經沒有愛我的人了。


    一直一直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隻能跟自己說,要獨立,要堅強,要強大得不畏懼任何欺負自己的人。因為除了自己的奶奶,沒有人是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


    入睡前,崔寧樂忽然說了句:“我是絕對不會隨便離開的。如果我真的不得不暫時離開,你為什麽就不能追上來?”憑什麽非要自己守著他?


    接著,房間一片死寂。崔寧樂又惱又好笑。這傢夥竟然這麽快就入睡了。


    可過了一會,背後有人拱了過來。


    “嘿嘿……”趙書言該死的笑聲在背後響起。“我這不就過來了麽?”


    “你這同性戀,快給我滾回自己的床上去!”


    “不要,今晚一起睡。”


    “噁心死了!”


    “人家寂寞了。”


    “滾!”


    氣氛再次被破壞殆盡。


    趙書言還是參加了一年一度的春季運動會。


    穿著運動短褲的美少年一出場就引起了轟動。劉冬得意地撫掌大笑,一臉jian商的得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拿再多的第一名,也比不上用美色來吸引世界的注意來得有效。


    不小心把這個想法泄露給極易背叛自己的舍友的他,在趙書言中途休息的時候,就被海扁了一頓。


    腫著臉的他不知不覺也被一直關注著建築係的女生們,取名為“奇怪的腫臉男”。


    崔寧樂與趙書言報的都是同樣的項目,趙書言為了避免過多的騷擾,總是站在他身後,崔寧樂知道他不擅長處理女生的討好,隻能出頭替他婉拒了不少好事。


    “在這之前,你是怎麽對付女生的?”他忍不住問。


    “……逃,或者,假裝沒聽到。”


    真是幼稚的傢夥。崔寧樂扭開頭,笑。


    趙書言看到了,羞惱著把他的頭扭過來。“笑什麽笑,你這個花心的雙子座!”


    崔寧樂扭過頭來,在嘴巴上,用兩個食指比了個叉子。


    這才是真正無賴吧?趙書言惱火地想。


    兩人參加的比賽,成績都樂觀的很,劉冬站在賽場邊上,指使男生們揮舞著上書“女王萬歲,騎士千秋”的不要臉的小旗子,給他們加油打氣。


    在取得接力賽第二名後,崔寧樂跟趙書言兩人衝過來,一把揪住企圖逃竄的劉冬,很是一頓暴打。


    暴打完,喝水的時候,趙書言注意到了旁邊的閃光燈,扭頭一看,竟然是班花許蕭拿著數位相機,不停地對著自己拍照。


    趙書言的臉蛋開始抽筋。


    “笑好看點,我要拿來ps用的。”班花的語氣根本是在命令。


    “本人照片的肖像權,不免費使用。”趙書言笑得僵硬。


    “咦?!你這個吝嗇鬼!老娘的照片不也是被男生們到處亂傳!你就代替他們還債好了!”美麗的班花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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