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那夜一番操作掃了狼妖的興,也或許是狼妖被周路遙女扮男裝的欺騙留下了陰影,從這之後一連兩個月,都沒聽見狼妖下山強搶民男。


    周路遙和殊玉已不再假扮母子,二人現在正走在林間小路上,情緒低迷。


    周路遙一路哼哼唧唧,“太煩了,我竟然被一隻妖嫌棄了,我竟沒能捉住她!我扮的男子那麽帥氣,她竟然看不上!”


    殊玉在這幾日的絮絮叨叨中已經習慣了周路遙的吵,她充耳不聞,隻是覺得周路遙這內心真是戲太多,頗有一種沒被狼妖搶走的遺憾感似的。


    現在自己已經在狼妖之事上浪費太多時間,本來是打算順手一管的事,沒想到竟被拖了這麽久。


    殊玉感覺近日修煉略有感悟,掐掐算算,來人間這麽久,也是該回昆侖仙門的時候了。


    她忽然計上心頭,停下腳步,周路遙沒有注意,直接撞上殊玉後背,奇道:“仙尊?!”


    殊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有辦法了!”


    狼妖不出現,她們先前想到的隻有吸引狼妖來,可如果,她們做的事,使狼妖不得不出現呢?


    殊玉貼耳將計劃告訴周路遙,周路遙一聽,眼睛瞬間亮了。


    ......


    昆侖仙門洞府深處,一種玄妙的氣息越來越濃。


    桑翊在三十年之間,竟修煉到了元嬰境。


    這樣的消息若是傳出淩霄峰,自然會是繼殊玉之後又一段令人驚豔的傳聞,可是桑翊不想這麽做。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殊玉當初隻是因為救人出了些差錯,便被有心之人當作算計的籌碼,桑翊隻想低調行事,便將修為壓製至金丹,下了淩霄峰。


    雲波正在淩霄峰下給靈植澆水,餘光瞥見一個欣長身影。


    她仔細去看,見那人束著高高的馬尾,身上的衣服卻顯得短了幾寸,不甚得體。


    這是誰,怎麽出現在了淩霄峰?


    雲波心中奇怪,小心上前兩步,看清那張臉後,才恍然道:“桑翊?”


    桑翊聽到雲波叫他,也走近雲波。


    等桑翊靠近自己時,雲波竟覺得雙頰上一熱。


    三十年過去,桑翊身姿挺拔若鬆,寬肩窄腰,已長成青年模樣。


    他的臉消瘦了些,麵龐輪廓自然流暢,沒有了當初的幼態。


    桑翊眼神帶著和煦笑意,見雲波有些愣神,道:“雲波姐姐?”


    雲波回過神,未料到桑翊出關這麽早,也沒有料到,那個曾經隻是看起來比較清俊的少年,如今竟然能長出這般風華無雙的容貌。


    在淩霄峰這麽久,雲波覺得自己也窺得了道法,根本不會再因為俗世皮囊而有情緒波動,可是現在......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開始清晰可聞。


    但是她臉上不能表現出來,便試圖轉移注意力,也帶上了自己的幾分好奇,問道:“這幾年修煉可還順利?”


    桑翊身量已高出雲波許多,他對著麵前人低頭含笑,溫和有禮,“多謝雲波姐姐掛懷,我已修至金丹境。”


    雲波仰頭看著桑翊,暗暗心驚,一時之間心中所想太多。


    桑翊的身高在自己麵前已然有壓迫感,她心裏竟無緣無故有些慌亂。


    這不再是曾經喊自己姐姐的那個少年了......


    他現在是金丹境,如此年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雲波對著這張臉有些失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嗯嗯啊啊了好半天,腦子裏斷了弦一樣。


    但是桑翊卻很是耐心,對著自己依舊笑得溫和。


    雲波覺得自己不能如此失態,腦子裏飛快地想著還能說些什麽。


    她忽然想到了殊玉。


    於是雲波搬救星一樣道:“你不在的日子裏,殊玉仙尊去凡間曆練了,說是曆練,卻其實是到處幫百姓除祟,你現在可能找不到她。”


    桑翊嗯了一聲,“多謝雲波姐姐,那你知道師尊去了哪裏除祟嗎?”


    雲波變得麵紅耳赤,“上次仙尊傳訊說在天都宗附近,可日子過去這麽久,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離開,你......你是要去尋仙尊嗎?”


    桑翊搖頭,“我便在淩霄峰上等師尊好了。這幾十年,可還有發生什麽事嗎?”


    雲波搖頭,卻又猛然清醒一般點頭,“有的,有的,許姑娘前不久在彩霞峰受了傷,有弟子去看,她說她想下山。江長老今日不在淩霄峰,便是因為此事去與其餘峰主商議了。”


    桑翊神色帶上擔憂:“挽鈴怎麽了?”


    雲波才想起桑翊與許挽鈴的關係,她稍稍冷靜,“前不久有其他門派弟子來切磋,按照每年慣例,來的弟子們由自家掌門帶著,會去每個峰拜訪。可是有一個弟子和掌門走散,禦劍到了彩霞峰上空,不慎衝撞了許姑娘。”


    桑翊垂眸,雲波看不清他眼中情緒,聽他問道:“那挽鈴現在如何了?”


    雲波見桑翊關心許挽鈴,道:“沒有大礙,洛峰主去看過她,她傷得不重,那個傷人的弟子也被自家掌門罰了,許姑娘這幾年神智稍有正常,說自己在彩霞峰太過孤寂,不想再一個人待著,想下來走走。”


    桑翊自然地接過雲波手裏的活,給靈植繼續澆水,“那她下山了嗎?”


    雲波道:“還未,畢竟許姑娘身份特殊,她下山的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桑翊忽然一笑,“許挽鈴就是這坐不住的性子,我去看看她,勸勸她好了。”


    雲波被這一笑弄得有點不敢看桑翊,桑翊卻毫無所覺,徑直走過雲波身邊,往彩霞峰去了。


    雲波長舒一口氣,用手背涼了涼自己的臉頰。


    這三十年中,淩霄峰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下了淩霄峰,一路經過弟子們走動的地方,桑翊都麵帶微笑,女弟子們見來了個俊俏兒郎,竊竊私語。


    “那是誰啊?怎麽有些眼熟?”


    “我也覺得眼熟,我再看一眼。”


    “啊!那不是那個,那個誰誰嗎?”


    “淩霄峰的桑翊啊!”


    “你小聲點!”


    可是麵帶微笑的桑翊,心情其實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許挽鈴要下山?


    他可不覺得這會是一個巧合,看來對方這賊心不死,想要垂死掙紮一下,博取生機。


    也不知師尊去了何處,如今他已不再如三十年前那般被動,什麽在淩霄峰等師尊回來,那不過是嘴上說說,他恨不得立刻去找殊玉,去見到這個心心念念了三十年的師尊。


    不一會兒,桑翊來到彩霞峰山腳,眼底閃動著若有似無的殺意。


    越往上走,彩霞峰的陰冷之氣越濃。


    “阿桑,好久不見。”


    許挽鈴站在一棵大樹下,看著桑翊走上山來,目光平靜。


    這些年裏,她過得並不好。


    一開始目睹彩霞峰被屠,她的確是怕到了極點,她沒想到殊玉會那般狠辣,也沒想到殊玉的修為那般逆天。


    後來,桑翊又把她變相地囚禁在這裏,讓她死活都出不了這個鬼地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但是後來,她想通了。


    她是高貴的天靈根,隻要好好修煉,等到修為上去,桑翊區區一個雷靈根,又算得了什麽呢?還不是一個被天資限製的廢物?


    殊玉是天靈根,她能修煉到那種可怖的境界,自己肯定也能。


    她許挽鈴自小便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人,同村的女孩子們圍在村裏富戶兒子身邊的時候,她便能看中桑翊,認為他將來定會不凡。


    而如今,桑翊已經是一個敵人一般的存在,相當於一顆廢子。


    桑翊眸底斂著深不可見的情緒,看許挽鈴已經恢複了神智,道:“挽鈴,你這些年在彩霞峰,看來是長進不少。”


    許挽鈴看不出桑翊的修為境界,不敢硬碰硬,道:“還是托阿桑的福,設下這麽一個陣法,保我平安。你看著我安然無恙,心中可還高興?”


    桑翊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可真是高興極了。”


    許挽鈴撩起耳邊頭發,“現在彩霞峰是我一人的,可說到底,還是歸你,畢竟你要照顧我,我也必須一直被你照顧。既然如此,我把彩霞峰讓給你,你能不能放了我?”


    桑翊挑眉,“挽鈴不喜歡待在這裏嗎?你現在神智已經恢複,為什麽不打算在這彩霞峰發展勢力?”


    許挽鈴像是聽了什麽有趣的話,“我現在落到你們師徒手裏,神智還能恢複嗎?殊玉當初留我活著,可不就是讓彩霞峰以這種形式落在你們手中?怕是隻要外麵人一知道我已完全恢複,我便小命不保了吧?”


    桑翊神情坦然,“嗯,你猜呢?”


    許挽鈴心中一陣惡寒。


    三十年前的桑翊喜怒哀樂都還在臉上,如今他說話總是一派雲淡風輕,甚至可以說是溫文爾雅,可是給人的威脅感與壓迫感,卻是隻增不減。


    許挽鈴沒再說話,桑翊轉身便走了。


    隻是二人之間這詭異的平靜,下次見麵再對上,怕是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彩霞峰對於許挽鈴的禁製又強了幾分,旁人進出無所阻擋,可是隻有許挽鈴心裏明白,倘若她強行下山,桑翊設下的這道坎,便會頃刻間取了她的性命。


    她握緊拳頭,眼中恨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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