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派誰去呢?


    越洋將這個想法說了,眾弟子麵麵相覷,誰也不願攬這個艱巨的差事。不說孟澤虛自身十分強大,他若回了玄陰教,那去抓他的這個人,定是有去無回了。


    時間緊迫,越洋見無人應聲,便孤注一擲道:“不如我與莫掌門,張掌門一起抓他回來,如若有差,便將他一劍斃命便是了。”


    古小蘑一怔,乍一聽孟澤虛逃了,心中倒還有些歡喜。可聽到這裏便緊張了起來,三大掌門一起去,孟澤虛還是虛弱,必敗無疑,屆時隻怕莫為也保不住他……


    她一急,頓時心生一計,急忙向下看去,卻隻看到了秋靜與莫輕遠幾人的身影,獨獨不見莫為。


    這樣重要的時候,師父竟然不在?古小蘑心下奇怪,也未作深想,隻是攜著鬱琉,向客房飛奔而去。


    她急切的湊近莫為的房間,卻漸漸放緩了腳步。


    屋內傳出刻意壓低的聲音,想來所有人都去了大殿,是以也沒有設下結界。


    “師兄,這些日子我走了六界,那個鬱琉,確是蛟族最後一個孩子。”


    竟是陸修?!古小蘑一怔,偷偷看了鬱琉一眼,後者沒有什麽表情。自她在阿尼瑪德勒山上一別,便再也沒有見到過這位陸師叔,連逐仙會上也不曾露麵。原來他消失許久,竟是去查探鬱琉了麽?


    “當真?”莫為的聲音不似平時那般沉穩,隻是有些飄離:“他不是一直被關在天牢……”


    “師兄,不管他如何出來,你知道,他便是那不祥之禍,六界必將為他大亂!”陸修急道:“若讓他人得知那件東西……在……”


    屋中一聲響動,像是莫為製止了陸修繼續說下去。


    “你有何妙計?”他輕道。


    “唯今之計……隻有趁龍神之力還未解開封印,將一切禍事的根源除去……”


    一瞬間,古小蘑還沒有聽懂,隻是心中緊張,握緊了鬱琉的手。


    “這……”莫為頓了頓,艱難的道:“可我派先祖和蛟族……”


    “先祖隻是答應了收管那寶物,從未答應過要保住蛟族血脈。”陸修堅決的道:“隻要殺了鬱琉,那麽,什麽都不會發生。”


    話音剛落,大門突然砰地一聲,被狠狠踹開。


    莫為陸修皆是一驚,古小蘑冷冷的站在那裏,靜立許久。


    “師父,承蒙您撫養小蘑長大,即便小蘑身世不白,也不離不棄。這份恩情,古小蘑永遠記在心裏,任憑師父如何對小蘑,也決計不敢有半句怨言。”她說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便站起身,仰起頭。


    “可是,若師父和師叔敢傷他分毫……”古小蘑眼中一寒,刷地抽出鏽劍,怒道:“休怪我古小蘑,六親不認!”


    第五十三章


    “古小蘑。”陸修冷笑:“怎麽?為了一個半妖的怪物,你還想對師父師叔刀劍相向不成?!”


    “弟子決計不敢對師父師叔有半分不忠不孝之心。”古小蘑怒道:“隻是師叔為了一己之私,便可隨意奪去他人性命麽?!”


    “何為一己之私?我是為了整個天衍派!”陸修大怒,也抽出了佩劍:“你這孽徒!十七年前秋師姐撿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如今更是被個男人迷去了心智,連天衍都不顧了……早知便不該讓你活下來!”


    “師弟!已經過去的事,休得再提。”莫為卻突然上前一步,攔了陸修的劍,突然轉向古小蘑,目光突然淩厲:“小蘑,為師隻問,這天衍派,在你心中,卻抵不過一個鬱琉麽?”


    他話音剛落,古小蘑還未出聲,門外便現出一個青色身影來。陸修霎時臉色有些發白,底氣不足的道:“你……我們所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麽?”


    鬱琉卻不理他,隻是跨進屋內,站在古小蘑身後。


    “餵……我在問你話!”陸修怒道。


    他眼波流轉,這才看向陸修,笑吟吟的道:“聽到了,那又如何?”


    古小蘑擋在他身前,神色十分堅毅:“師父,天衍在我心裏,自是比什麽都重要,可若為了保護天衍卻要奪去他的性命,我——”


    “你若喜歡,我便為你死了,也沒什麽打緊。”


    鬱琉伏在古小蘑耳邊,聲音很輕,像是耳語,卻恰好讓全部的人都聽得到。他悄悄捏住了古小蘑的手,她臉上一紅,側過頭,才發現秋靜和莫輕遠,索縈都站在門外,將那句話聽了個清楚。


    “少胡說。”她嗔道。


    這般沒有遮掩的親昵,雖然有人覺得不妥,卻大抵也對他們之間明白了一二。秋靜輕咳一聲,便將孟澤虛的事情和越洋的意思對莫為說了,古小蘑這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緣由,急急的道:“師父,便讓我去抓回六……孟澤虛吧!”


    莫為看了她一眼,雖然餘怒未消,但到底也是一派掌門,腦中飛快轉了起來:“哦?為何要你去?”


    古小蘑還未答話,鬱琉突然懶洋洋的道:“這還用問麽?他手中拿著那花妖最後一絲魂魄,自是去陰間了,你們常人受不住陰氣,她卻無所謂,這是其一;她在這清源島也待了不少時日,已然有人對她的身份和能力起疑,必須趕快讓她離開,這是其二;最後嘛,當然是最重要的,我在哪裏都是威脅,她走了我自然也跟著走,你們便少了一個心腹大患……”


    他雖是笑吟吟的,可墨綠眼中毫無笑意,直看得人心底發寒。這番話說得絲毫不留情麵,莫為臉上已然有些掛不住,但鬱琉字字珠璣,就連莫為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都對,甚至便是他心中所想。


    莫為負手,轉過身去,隻當是默認。


    古小蘑低著頭,與秋靜和索縈站在一起。


    “早些回天衍山,知道麽?”秋靜低聲囑咐:“如果……當真看到了澤虛,就……就……”


    “師娘,”古小蘑沉聲道:“我心中有數,你不用擔心。我……我想看看二師兄。”


    自雲霄服了鬱琉帶回來的藥糙,第二日便醒了,一直在調理身子。莫為帶他去了一處清淨之所,日日勤修,是以這段時間誰也沒有見到過他。


    一行人來到那山前,雲霄正愁眉苦臉的仰在躺椅上曬太陽,看來這些日子著實把他憋壞了。他見得鬱琉,便抱拳道:“這位兄台,大恩不言謝。”


    鬱琉點點頭,古小蘑便上前去,背對著莫為他們,從懷中掏出一個水囊來,嬉笑道:“二師兄,你猜這是什麽?”


    雲霄疑惑的接過,拔出塞子一聞,登時狂喜,結巴道:“果真……果真還是小蘑菇最了解我,這些日子嘴裏沒淡出個鳥來……”


    雲霄嗜酒如命,前些日子古小蘑去集市給天堯買糖,便順便買了這麽一袋好酒。


    她見雲霄猴急的偷喝了一口,便趕緊藏了起來,忍不住笑出聲來,輕道:“師兄……多謝你。”


    雲霄一怔,看著她,不明就裏。


    “師父,事不宜遲,我也該走了。”


    “多加小心。”莫為緩緩的道:“其餘我自會跟越掌門說。”


    古小蘑點點頭,攜了鬱琉的手,自山邊騰雲而起。她回過頭,師父師娘,大師兄二師兄,小師妹都在那裏望著她,無論曾經如何,今後如何,他們目光中那份不舍和擔憂,在這一刻,深深的映刻在她的記憶中,那麽溫暖。


    這樣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再見的時候,卻不知天衍可還是天衍?她可還是她?


    鬱琉察覺到她的不安,隻是偏過頭微微一笑,握緊了她的手。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站在他身邊,失了自己,失了天下,都無所畏懼。


    於是從客房那邊將天堯抱了出來,三人便這麽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發了。雖然鬱琉對帶上天堯頗有微詞,可拗不過古小蘑的堅持,便也默認了,隻是一路冷著臉,誰也不說話。兩人在天上一直飛,過了半日,古小蘑才歪過頭,問道:“我們這是往哪飛?”


    鬱琉斜睨了她一眼:“這般漫無目的的尋找,不如直接去陰間守株待兔。”


    “哦。”古小蘑應了一聲,又飛了許久:“那……陰間在哪?”


    ……


    搞了這麽半天,她連陰間在哪都不知道,還敢自告奮勇的出來追人!


    天堯鄙視的用他的狐狸眼斜了古小蘑一眼。鬱琉無力的道:“六界之間有許多幻門,便是過界的法子。你還記得阿尼瑪德勒山上那個河邊的小徑麽?”


    “那便是……”


    “那便是通往陰間的一條路。”鬱琉輕道:“這樣的路雖有許多,但孟澤虛曾在那裏出現過,想來應該是從那裏去陰間的。”


    古小蘑恍然大悟,這才感覺到兩人鄙夷的視線,頓時不慡道:“我就是不知道,怎樣?”


    沒有人吱聲。


    “我不給你糖吃了。”


    很有力的威脅!某狐狸頓時搖了搖尾巴,十足十的搖尾乞憐。


    它本就臥在她懷中,很礙某人的眼了,此番這樣裝可愛,更是刺目之極。


    “不如……”鬱琉忽道,直接從古小蘑手中拎起天堯,單手提著它的脖頸,順便從古小蘑手中奪去她用來威脅它的糖,直接丟進天堯口中。堯汪汪起初還掙紮幾下,待得糖球入了口,便眯起眼,心滿意足的被他提著。


    這真是……


    古小蘑眉角抽了抽,淡定的別過頭去。


    如此這樣飛了一天,饒是鬱琉也有些疲倦。


    他們便落腳在小鎮的一處,要了一間客房。這小店甚是簡陋,以致初春時節,屋內仍是十分寒冷。


    古小蘑不畏寒,在屋內大快朵頤,天堯上不去桌,急得在桌下直打轉。鬱琉倚在窗邊,有寒霜爬過窗棱,路過他墨綠的眼,紋路華美之極。


    夜深了,古小蘑一聲嗬欠,直接爬上了屋內僅有的一張床。


    她望著窗邊的青色身影,怔怔的出神,臉上突然紅了紅。


    “餵……”她小聲道。


    鬱琉偏過頭:“嗯?”


    “你……睡哪裏?”


    可能是因為有天堯在,古小蘑並未意識到她與鬱琉在隻有一張床的房內有何不妥。隻是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感覺有些緊張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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