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你的。”古小蘑簡潔的道,天堯在旁邊張大了嘴,隨即想起她承諾過的糖人,不禁擔心的問道:“你不會也騙我吧……”


    古小蘑卻咧開了嘴,得到血棲糙,她不由得心情大好,沖天堯笑得見牙不見眼:“你是我的靈獸嘛,待遇自然不同,來來來,咱們現在就去買糖人。”


    現在……有個很嚴肅的問題。


    天堯眸色偏淺,不似常人,上鬧市必然會惹來許多非議,古小蘑便和他騰雲飛到與十八待過的那個鎮子,將他丟在鎮子邊上的大樹上,自己一個人進了鎮子買了許多糖品,腦子裏飛速旋轉著。


    她不知道玄陰教到底在哪……


    可是天堯知道。


    古小蘑走到樹旁,紅影突然從樹上躍下,圍著她轉來轉去,鼻子抽抽著,左嗅右嗅,急道:“好香……唔,在哪裏?”


    他背後似是伸出了尾巴,毛茸茸的左搖右擺,古小蘑看得好笑,隻覺他像極了小狗。突然想到他是被天狗一族養大,想到天狗那個陰沉的德行,又搖了搖頭。


    “想吃麽?”古小蘑嚴肅道。


    “嗯。”他急切的點頭。


    “握手。”


    天堯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就已經搭在了古小蘑的手上。


    ……


    “哈哈哈哈哈哈。”古小蘑幾乎笑岔了氣:“你是狐狸耶,別跟狗一樣好不好啊……”


    “多,多事!老子稀罕!”天堯鬱悶的舔著糖人,現在也隻有糖人能安撫他受傷的心靈。


    “堯汪汪,帶我去玄陰教吧。”


    “堯汪汪是誰?”


    “我對你的愛稱。”


    ……


    天堯隱忍的閉了眼:“你可以選擇跟大哥一樣叫我小天,別的不準。”


    “咳咳,小天,帶我去玄陰教吧。”


    “不行。”他突然嚴肅的望著她:“我已經帶你拿了血棲糙,若再陪同你去救人,那便是真的對不起大哥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古小蘑攤開了手,狀似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樣確實很難做,我不為難你。”


    天堯一怔,不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你便回啊你媽的山吧,”她笑起來:“我自己去找,我一定會救出他的。”


    就是這種神采,在她的眼中愈發煥然。


    天堯眼睜睜看著她揮著手越走越遠:“再見啦,堯汪汪。”


    他舔了幾口糖人,站在原地好久,隻覺無趣之極,又好像有什麽忘了的地方……


    紅衣少年愣了半晌,隨即隱忍的低下頭:“我叫小天……”


    玄陰教,沁水別苑。


    “這是請最好的師傅給鬱公子修補的衣裳。”孟澤虛溫潤的道:“不知公子可滿意?”


    “啊,多謝。”鬱琉笑道,聲音裏卻沒有過多喜悅的意思。


    “鬱公子若嫌憋悶,也可到處走走。”


    “你就不怕我逃了?”鬱琉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眉目間滿是戲謔。


    “若鬱公子想走,孟某自問也留不住。”孟澤虛微微一笑。


    鬱琉拿起那青衫,慢條斯理的換上:“你的籌碼……不過是那朵幹癟蘑菇。可我卻發現……你似乎比我還擔心她。”


    孟澤虛沒有驚訝,隻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從來沒有否認過。”


    “那讓我來猜猜。”鬱琉又在桌邊坐下,看他將清酒一飲而盡:“右護法慫恿你抓她的原因……不是告訴你這樣才能保護她不被天界發現吧?”


    他突然一頓,這才看向鬱琉,男子眼眸墨綠,晶瑩卻深黯。


    “真的是?”鬱琉輕嘆一聲:“你既然知道她是妖,為何就不知,修魔之人吃掉千年靈芝的精魄,便會有金剛不壞之身呢……”


    孟澤虛身子晃了晃,臉色慘白一片。


    第三十二章


    古小蘑找了一個隱蔽之所,將剛才給天堯買糖的時候順帶給自己買的衣衫換上。終於將那紫微給她穿的奇怪的紗衣脫下,穿上熟悉的灰衣,瞬間十分有安全感。


    她翻了翻身上,包裹和佩劍,還有那把油紙傘早已丟在了啊你媽的山,隻有幾兩銀子,一大包糖果和鬱琉給過她的一本秘籍,索性便用那紗衣包起來弄成一個包裹,風兒翻動了那書頁,現出幾段密密麻麻的咒文來。


    她猛然想起,若鬱琉真是龍神轉世,那他說拿了玉帝的這本冊子,應當是真的《誅仙屠魔式》了。聽名字就恐怖得要死,估計也是跟武俠小說裏人人要搶的,她興奮的翻開看了半天,可是卻越看越困,隻好放棄作罷。


    秋末已過,怕是冬天到了。


    林子裏光禿禿的,枯葉都十分稀少,從玄陰教逃出的時候,身心都渾渾噩噩,根本記不住什麽樣子,這下葉子都掉光了,更加難找。古小蘑鬱悶的走了許久,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哭聲。


    她好奇的悄悄靠近,卻見一個黃色衣衫的少女抱膝坐在那裏,她本不想多事,但這若這少女知道玄陰教所在……古小蘑想了想,便上前好言相勸道:“姑娘,何事如此傷心?”


    “嗚……”


    黃衫少女一抬頭,兩人都愣了,古小蘑傻道:“寶兒?”


    原來這少女便是當日古小蘑捶打的那棵與十八一起的山茶,她見了古小蘑,倒是不哭了,眉目間十分憤怒,舉起拳頭便向古小蘑發來。


    “都是你!帶走十八姐姐!”


    古小蘑側頭避開,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她又“哇”的一聲哭開了:“我好想念她……”


    原來是戀姐情節發作,古小蘑眉頭抽了抽,腦中突然靈光閃過,諂媚的笑道:“你想找十八?我知道她在哪。”


    “你知道?”寶兒停下手,急道:“你把她藏到哪去啦?”


    那日十八救走了孟澤虛,想來也跟著回了玄陰教,不過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在,古小蘑也不敢真的去見十八,因為她騙了她……


    現下,她還要騙一把寶兒。


    “十八在玄陰教呢,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好。”寶兒鼓起雙頰:“若找不到十八姐姐,你可休想跑。”


    古小蘑訕笑著點頭,若真到了玄陰教,她才不想跑。


    雕花銅鏡,光色朦朧,隱隱現出一張美艷的麵龐來。


    十八緩緩梳理著濕漉漉的頭髮,似是陷入了思緒中,緊捏梳子的手指僵直,維持了這一個姿勢很久。


    這些天,她似是憔悴了許多。


    窗外,寒風蕭瑟,一抹紅影掠過,妖氣浮動。十八目色一凝,奔至窗邊,見那紅影隻是點過對麵的屋簷,飛速向玄陰教前院掠去。


    她生怕是有人對孟澤虛不利,便顧不得未幹的濕發,急急套上了外衫,也跟著奔出,騰雲而起。


    然而那抹紅影的速度太快,她便隻是念了個術法的功夫,便再無蹤影。十八沿著玄陰教邊緣的樹林巡視,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十八姐姐!”


    她聽得有人喚自己,便向下看去,竟是寶兒尋到了玄陰教來,身後跟著一臉心虛的古小蘑。


    沒想到十八真的在這裏,古小蘑越過寶兒,直接握住十八的手。


    “十八,知道鬱琉在哪麽?快帶我去見他……”


    十八見她麵色焦急,略一沉吟,當即答允。她雖一心向著孟澤虛,但玄陰教得了鬱琉,卻不知存的什麽心,那個右護法神出鬼沒,不得不防。


    當即好言安撫好寶兒,十八帶著古小蘑悄悄潛入了玄陰教。


    寒風凜冽,古小蘑卻似渾然不覺,手中緊緊捏著一個皮袋子,滿臉焦急,她背對著十八,黑髮被胡亂束起,露出雪白纖瘦的脖頸。


    如此脆弱,仿佛輕輕一扼便會折斷。十八望著她的脖子,這個女子……是他不惜跳崖自盡墮入魔道也要守護的信仰……


    若她不在了……是不是……


    “十八?”


    十八一凜,頃刻清明起來,古小蘑沒有回頭。


    “對不起,我騙了你……”她悄聲道:“六師兄變成那樣,一定是有苦衷的。”


    還好古小蘑沒有回頭,否則,一定會看到十八的眼淚,瞬間滑落。


    如此……總是不枉你為她一場。


    記憶中這個女子,在她被活死人圍攻的時候,毅然挺身相救。她那麽瘦弱,可在握起劍的時候,臉上卻似有光。她擋在她身前,就好像撐起一片天。


    可她卻還動了惡念,想去成全自己。


    她哭,因為委屈,因為嫌惡自己,因為站在眼前的這個女子。


    她怎可以忘了……她是那麽勇敢善良。


    她們明明站得那樣近,卻又那麽遠。


    沁水別苑便在玄陰教後麵不遠,十八攜古小蘑入了結界,頓時寒冷的空氣變得濕潤,她急切的進了院子,穿過迴廊,沒聽到十八跟上來,也未回頭細看,隻是跑了幾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荷花池畔,風息輕柔。他就站在那裏,手中把玩著一支玉簫。那池中所有盛放的荷花,都比不上他嘴角的那縷淺笑。滿池碧綠似是輝映了他的眼,愈發盎然清透。


    他身邊站了一個綠衣女子,風姿綽約,明媚動人。那女子笑盈盈的望著他,隻是拍手道:“很好聽啊,琉,再來一曲吧。”


    “你還是一點沒變,”鬱琉微微一笑:“七七。”


    她叫他琉,他叫她七七,多好聽。


    古小蘑低下頭,微微撇下嘴角。什麽嘛,她跑了這麽遠,闖進啊你媽的山,拿了血棲糙,急得像個傻子,就怕他被燉成帶魚湯,可他卻在這裏風流快活。


    她想說話,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仿佛她積鬱了那麽多的情緒,都如同在那個雨夜爆發的勇氣一般,煙消雲散。


    也許,他根本不用你救啊。


    他是龍神轉世,那麽厲害,誰都想要得到。而她卻這麽卑微,以為憑著一點勇氣,就可以將他救出。


    也不照照你自己。


    玄色的話在耳邊響起,古小蘑的臉色更蒼白了,她向前看去,鬱琉和那女子也向她望來,登時三人都是一怔。


    他們站在一起,相映生輝。


    她躲在廊柱後,灰衣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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