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察覺出這一點,看見他捏緊的拳頭,似乎隨時都要揮過來的意思,仲冉夏撇撇嘴。果然敗北一次,變得異常敏感:“你既然已經一無所有,不會再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的了,為何不放手一搏?”


    目光一凜,她盯著展俞翔冷聲道:“你既不願盡力,我們的合作便到此為止!”


    作為展家的人,他又如何會像表麵上那麽簡單。


    展俞錦說對了一點,與虎謀皮,就像是踩在半空中的鋼絲上,搖搖欲墜。


    風蓮不在乎展俞翔私底下的小動作,並不代表仲冉夏會縱容他。既不為她所用,趕盡殺絕的事又做不來,那便隻好棄之。


    他顯然沒料到仲冉夏會這般輕易捨棄自己,沉吟著這是否以退為進,但看見她的眼神,霎時改變了主意,坦言道:“……你突然與我聯手,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展俞錦想要將我手上最後的一股勢力奪去。”


    仲冉夏睨了展俞翔一眼,沒好氣地問:“既然如此擔心,那便守著你手上那些繼續過活好了。”


    展俞翔沒有接過她的話頭,忽然笑開了:“仲小姐放心,我已經是找到了三弟的軟肋……這一局,展俞錦定然一敗塗地。”


    反目


    仲冉夏警惕地盯著展俞翔,他眼中篤定的神色讓她心底閃過一絲疑惑和不安:“若展大公子早就知曉這軟肋,又豈會一敗塗地?”


    此話,分明是不信他。


    展俞翔也不惱,含笑道:“三弟對仲小姐總是另眼相看,上次冒險出府救你,這回也親手解決掉你身上的小麻煩。”


    寬袖中的匕首滑至掌心,仲冉夏目光一冷:“你在我身上動了手腳?”


    他坦然承認:“若非如此,又怎知三弟心係仲小姐?”


    展俞翔又輕笑:“放心,隻是一點小毒。不過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除了我,也隻有展俞錦了。”


    仲冉夏咬著唇,美相公突然逼她喝茶,居然是因為自己中毒了。那麽,解藥便是下在茶裏?


    展俞錦難得做好事,竟然這般偷偷摸摸不吱聲。


    隻是,就算他明言,仲冉夏恐怕也要不信的。


    看著眼前有恃無恐的人,她捏緊匕首,心裏沒有底。那日在慶雲寺,展俞翔轉眼就消失了,足以看出他武功之高。即使瘸了一條腿,這人始終是展家的長子,仲冉夏不敢掉以輕心。


    “展大公子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你還想將我綁到展俞錦麵前,讓他束手就擒?”她一麵說著,一麵悄悄觀察四周。離這裏最近的,似乎隻有風蓮的住處了。就怕這個人與展俞翔聯手,默許了他的動作。


    到時,她真是呼救無門了。


    這話一出,仲冉夏自己便忍不住笑了。並非愉悅,而是荒謬。試問一個連十多年的手足兄弟都不會手下留情的人,有可能會為了區區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就範嗎?


    “聽聞仲小姐的身子奇特,對練武之人最為有利。若我將你送給風公子,必能實力大增……”展俞翔慢悠悠地說著,聽得仲冉夏渾身冰涼,卻隻能壓下心怯,神色鎮定如初。


    “道聽途說的話,展大公子居然信了?”她嗤笑一聲,雖然仍舊隨意站著,卻是全身緊繃,暗自運起內力,以防不測。


    “是真是假又如何,仲小姐三番四次對風公子示好,不也是為了謀得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展俞翔低低一笑,話語間滿含不屑。


    仲冉夏一驚,轉而真是苦笑不得。


    將風蓮安置在西廂,隻是為了方便就近監視;把《芙蓉帳》送與他,是為了讓他有足夠的勢力與展俞錦抗衡,以便令她能爭取時間,也好轉移掉美相公的注意;把府裏大半的名貴藥材花在風蓮身上,不也怕他練功太猛,還沒成功就把自己折騰死了,她還指望著這人撐場麵,頂住展俞錦這尊大佛。


    不料,這麽些事在旁人看來,卻變成了仲冉夏要巴結風蓮。可想而知,在眾人心裏,她也隻是個膽小如鼠的怯懦者罷了。


    仲冉夏承認,她很怕死。這條小命是上天賜予的,就這樣丟了自己實在心有不甘。於是絞盡腦汁地謀劃,費盡心思地部署,也不過是為了能活得更長更好。


    如今,卻也成了別人眼中的貪生怕死之徒。


    她沒想過讓人理解自己,也就懶得跟展俞翔多費口舌,倒不如將計就計:“既然展大公子已然明白,我也不藏著掖著了。風公子答應,事成之後讓我到他身邊去。你現在動我一根指頭,是想腹背受敵,功虧一簣?”


    仲冉夏低笑著提醒他,自己提供財力,風蓮又親口承諾做了她的靠山。展俞翔就算多有能耐,離了他們兩人,也隻會一事無成。


    隻是,身為展家人又如何會兩手空空毫無準備便闖入這泥沼之中?


    展俞翔聞言怒極,卻無聲無息地笑了開來,單手一抬,眨眼間的功夫,三四道身影閃入仲冉夏的視野。她神色微變,這麽久自己絲毫未曾察覺外人的氣息,可見他們的身手必定在她之上。


    展俞翔這麽快就想要撕破臉,或許又尋到了更大的靠山?


    不等仲冉夏細想,其中兩人執劍飛快地沖了過來。她反手一擋,虎口一震,險些讓匕首脫手。


    明白她此時隻能借力打力,盡快呼救或逃走才是上上之策。但顯然展俞翔也明白了這一點,前麵兩人猛烈進攻,其餘的則守在她身後,截斷了仲冉夏逃離的生門。


    匕首隻適合近身攻擊,可兩人的身影靈活迅速,仲冉夏根本難以靠近他們。手臂上挨了幾刀,一身衣裙髒汙淩亂,好不狼狽!


    她隻能竭力避開要害,腦子仍在快速轉動。


    展俞翔選在西廂門前動手,難道就這樣肯定,展俞錦和風蓮都不會插手?


    仲冉夏麵色蒼白,片刻後有些氣喘,心裏不由低罵:該死的,原以為此人隻是要活捉她,不會傷自己性命,誰知下手極狠,十足要取她的性命!


    剛側身避開眼前刺來的劍尖,餘光卻見一道銀光自身後砍向她。仲冉夏微微一怔,恐懼的戰慄自心底湧起,似乎已經能感覺到冰冷的劍身被刺入腹中。


    她睜大眼,根本來不及,隻得放棄了閃躲。


    就在最後一刻,泛著亮光的劍尖已是貼上來時,突然偏離了方向,隻在腰上的衣裙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


    仲冉夏立即退後幾步,看著一小顆石頭在地上滾了兩滾,慢慢停了下來。她四處張望,察覺不出有其它人的氣息?


    究竟是誰在幫她?


    眾人亦是握劍戒備,仲冉夏發現他們也沒能找出此人的藏身之處,看來是個厲害的高手了。


    她趁機腳尖一點,躍離了展俞翔五人,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故作玄虛地說:“他來了,幾位還要繼續麽?”


    這個“他”是誰,是敵是友連仲冉夏自己心裏也沒譜。既然這人肯出手救下她,又不現身,想必是不願將相貌示人,暫時也不會對自己不利。


    這樣的人,不是怕他們認出,就是身份敏感,不宜暴露行跡。


    無論是哪一個理由,而今仲冉夏也隻能狐假虎威,藉此人脫險了……


    展俞翔猶豫一瞬,眼神漸冷:“不必忌諱,對方隻有一個人而已!”


    說罷,手下四人如箭般撲了上來,仲冉夏大驚失色。顯然他們是想速戰速決,將她擒獲。


    耳邊一陣勁風掠過,數十顆小小的石子就像被賦予了生命力,直奔要害。他們連連急退,還是無法盡數躲開。其中一人轉眼倒下,其餘三人麵露畏懼,不敢貿然上前。


    展俞翔見大勢已去,大掌一揮,剩餘的人帶著他翻出高牆,迅速撤離。


    仲冉夏倚著樹幹,輕輕鬆了口氣,扭過頭拱手道:“不管你是誰,小女子在此感謝你出手相助。”


    那片樹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就跟她原先想的一樣。


    恭恭敬敬地又朝那麵福了福身,仲冉夏捂著手臂上的傷口,搖搖晃晃地往房間走去。


    “沙沙”的響聲,有人在靠近。她打醒精神,顧不上傷口的痛楚就握緊了匕首。


    墨色的身影信步而來,黑色的眸子在她身上一停:“怎麽,被狗反咬一口了?”


    仲冉夏失笑,這比喻真夠貼切的。隻是展俞翔是狗,他不也是麽?


    瞥了眼樹叢,她心下一動,問道:“剛才那個人……是你?”


    “哪個人,娘子為何這般問?”展俞錦抬眸一笑,指尖在仲冉夏的手臂上輕輕一觸:“劍上沒有餵毒,隻是皮肉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人裝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垂下眼,沒有再繼續追問,卻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展俞翔對我下毒,為何不說?”


    “不入流的小毒而已,提它作甚?”展俞錦牽起她的手,往廂房走去:“娘子的傷,還是盡早處理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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